他送走了宾客,一迈入门槛,便看见守在院子里面的姜泠。
就连步瞻自己都未反应,他原本清冷的面色,在看到少女鬓角上那朵海棠花时,不自觉地和缓了几分。
他踩着落叶走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女子忽然取下鬓角的玉雕海棠,双手递给他。
男人微微蹙眉,“你做什么?”
姜泠敛目垂容,声音平静:“相爷厚恩,妾承受不起。”
闻言,他面色稍一顿,似乎没听清楚她说的话。姜泠便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温声开口:“妾说,如此贵重之物,妾承受不起,还请相爷收回厚恩。”
厚恩。
步瞻缓回神思,看着身前表面乖顺的女子,忽尔冷笑:“好,好得很。”
他随意指了个女使,“你,过来。”
而后又将指着玉雕花对谈钊说:“你给她戴上。”
谈钊:“相、相爷?”
“戴。”
那二人虽是震惊,却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一个诚惶诚恐,一个面色微红,终于将那朵海棠花戴上去了。
姜泠看着对方鬓边花,面上竟没有半分波澜。心中的念头也只剩下:这小丫头生得眉清目秀,戴上这朵玉雕海棠还蛮好看。
女使戴上海棠花,“扑通”一声跪在二人脚边。
步瞻未看她一眼,径直道:“既然无福消受,那边什么都不用受了。即日起,大夫人搬出听云阁,移居别院,膳食衣物之类,与女使同享。”
言罢,他一双眼紧盯着姜泠,企图从她的神色中窥看到些慌张。
他等着她后悔与自己作对,等着求饶,等着她示好。
却未曾想,她平静地福身,道:“多谢相爷。”
秋风萧瑟,不知吹拂得何人心中发堵。
姜泠搬出听云阁那日,天空下起了大雪。
这是大宣十三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来得更早一些。推门步入别院,扑面而来的是冷飕飕的风,和无人打扫的灰尘。
她刚准备收拾,萱儿走进来,将绿芜怀里的煜儿抱走。
姜泠放下包囊,快步走上前去拦。
“为何还要将煜儿带走?!”
萱儿低下头,为难地解释:“夫人,相爷说小公子金枝玉叶,不能陪着您住在这简陋之地。夫人……多有得罪了。”
姜泠两眼红通通的,双手死死抓着包着孩子的棉被。见状,旁边走上几名下人将她钳制住。她抢不过那些野蛮的强盗,眼睁睁看着对方将尚在襁褓的煜儿抱走,浑身哭得失力。
“步瞻把他带走,便是要我去死。”
萱儿脚步微顿,幽幽落下一声叹息。
“相爷不会逼您死的。”
似乎为了监视她,又似乎为了控制她,步瞻将她身侧的婢女全部调走,换了几个面生的下人,在这简陋的别院照顾她的起居。
她就这样像傀儡一般,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
睁眼闭眼,都是煜儿在哭,哭喊着找娘亲。
外头战事愈发吃紧,萧齐清死后,朝堂上下完全变了天。京中怨声四起,斥责步瞻残害同僚,与此同时,南方水灾问题愈发严峻。
步瞻点着一盏孤灯,坐在桌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