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珞成沉默了半晌,突然笑着揽住她说:“我知道,你没了父皇母后,又并无亲人在身边。心下万种不安,希望我能身居高位,从今往后,咱们成邸上学都不必受苦,我知道。”
“但是啊,平安最重要。争宠夺位,不是我一个庶子分内的事。”韩珞成拍了拍她的背,淡声道:“若是因为夺权,将咱们全家置于危机之中,便得不偿失了。”
不待她说话,韩珞成松了手,笑着说:“我回书房了,你多吃点。”
待萧兰君愣愣地点了点头,韩珞成才又莞尔一笑,站了起来,阔步往外走了。
离开了昭兰院,韩珞成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她心里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又为何撺掇自己去争宠夺位?皇帝和她还有没有联系?这样的撺掇,又是谁的意思?
不待再想,燕皓便迎上来了:“公子,今天不去上朝,咱们真在书房看书?”
韩珞成噘着嘴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我总得做点什么,挽回一下昨天的过失。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倒像是在沽名钓誉了。”
燕皓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韩珞成又把话锋一转道:“不过,总闷在家里,也不好。”
燕皓就知道,自家这位公子,必然是在家里坐不住的,便试探道:“那……咱们午后逛逛去?”
韩珞成摆摆手,嘴角一弯:“这大热天的,还是找个地方静坐着好。”
燕皓也一笑:“梨花台有最好的冰镇果子,时新茶点,不如去听一出戏,还能换换脑子!”
韩珞成笑了,转过头来:“就你聪明!”正要往前走,又转过头来问:“那……就说我去找瑜卿了?”“得嘞!”
燕皓跟在他身后,往书房走去,一边问:“公子,我不明白,您和良娣明明看上去那么好,良娣还怀了您的孩子,为什么……您却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呢?”
韩珞成淡淡地说:“她还没对我说实话。等她说明白了,我也就能什么都说明白了。”
艳阳高照,梨花台中,又是一出好戏开场。
“今天演的是什么啊?”韩珞成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撑着脸。燕皓禀道:“今日演《垓下霸王》。听说,看点是一位新来的小娘子,要弹琵琶唱曲儿呢。”
韩珞成登时失了兴趣:“跳舞弹琵琶,有什么好看的?我……”这时,他的目光越过燕皓,看到了一个身影,连忙住了嘴,把燕皓拉到了近跟前。
“公子,怎……怎么了?”燕皓见自家公子这般反常,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之后,韩珞成才推开燕皓,轻声说:“等戏开场了,咱们就走。”
“啊?”燕皓又呆住了:“公子,咱们账都记了,不看完……不好吧?”
韩珞成摇摇头,声音更轻了:“韩翎在咱们隔壁!”
燕皓惊了,想越过屏风去看,却被韩珞成一把拉回,一个警示的眼神,把他吓住了,连忙坐好,不敢擅动。
待戏开场时,却果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上了台:一袭水蓝色长裙,窄袖收腰,勾勒出窈窕的身形。长发及腰,只挽了一半,簪了根蓝钿银步摇。柳叶眉,双凤眼,鼻梁高挑,朱唇诱人。生得最好,气质又不似风尘女子,倒叫场面议论纷纷起来。
岂料到,这小娘子一坐定,一弹拨,弦音如泉水一般涓涓流出,叫底下的看客都静了下来。人抱着琴,娴静温雅,竟如古画中人一般。
韩珞成不能免俗,也被吸引了这琴音,虽有风尘气,却又颇有别样的出尘意境。三两声之间,一派凄清萧瑟,叫人悲从中来。
他本还想再听上一段,奈何韩翎在旁边,这里不知道又有多少翎邸的眼线。趁着此刻台上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正是容易脱身之时。
韩珞成拍了拍也听入迷了的燕皓,燕皓被他一下午一惊一乍的,也不敢多问。主仆二人躲躲闪闪,趁无人发觉,下楼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