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叶桓微站在书房里,手中的小瓷罐没拿稳,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随着一声闷响传来的,是流风重重跪在地上发出的响声。
“主子,错已铸成,都是流风的不是,是我照顾不周,你责罚我吧!”他颤着声说完,便趴倒在地,等候发落。
叶桓微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午后的阳光从菱形花窗外射入,照在身上,格外温暖。但在流风眼中不可见的,却是她死灰一般的思绪,和此刻白纸一般的脸色。
“不怪你,是我的问题。”她平复了一下语气,缓缓开口了:“自那日我跟她坦白了对她的安排之后,我就应该想到这个可能……我也确实想到了,但是我居然如此大意,没做防范不说,居然也没让你留心……是我错了……”
少顷,叶桓微转过身来,脸色虽然苍白依旧,却能看得出,她已然冷静了下来,捡起地上的香罐说:“起来吧,这件事本来也是与你无关的。你料不到蓝锶会私自去梨花台,也料不到弹琵琶的女先生会突然伤了手,更料不到,她会主动请缨上台演奏,”
“诺。”流风站起来问道:“那……咱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去补救呢?”
叶桓微连连摇头:“若说我们早早就架起了弓,那蓝锶就是弓上的箭。我们只能控制箭何时离弦,却无法控制它飞行的轨迹。真要做点什么,就上两柱香,求上苍保佑她,能尽快被韩翎看上,顺利地完成任务,再平平安安地全身而退吧。”
流风闻言,垂头丧气地说:“只怕蒋姑娘没去过衡安郡主府,也一点手段都没学到,吸引不了韩翎的注意力,反而会被冷落。”
叶桓微摇了摇头,嘴角突然勾了勾:“这你放心,我之所以一开始就下决心要把蓝锶安排在翎邸里,就是因为我拿捏准了,韩翎最喜欢她这样的姑娘。”
流风不解:“主子不是最讨厌韩翎吗?怎么会了解他喜欢什么呢?苍穹……也并未进行这样的调查啊。”
叶桓微把香罐盖好放回原处,已然没了焚香的心情。“我也去了许多次衡安郡主府上的筵席。头一次见到居然有小妾跟着良娣出席宴会的,实在罕见。”
“主子说的是……二公子的良娣和小妾?”流风一时也有些诧异:陛下统共四个儿子,只有韩翎一人,房中竟有四个小妾。其中两位,可称得上是盛宠不衰。
但郡主乃是朝廷诰命,她家的宴会,都只有上流官员的正妻和子女才可出席。何况妾室在府上的地位,无异于奴婢,怎么能出席宴会呢?这二公子,着实是过了些。
她点了点头:“他呢,最喜欢聪明的女人--最好不要太聪明,小聪明就够了,否则他把控不住。不仅要聪明,还要长得好看,这点比聪明更重要,毕竟枕边人跟军师,还是有区别的。”
“我能看得出来,那个唯诺守拙,妓院出身的,比那个会说话懂调笑,家奴出身的,更受韩翎待见。”叶桓微回想起当日的情形,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把握:“而蓝锶呢?她曾混迹于勾栏,最会看人脸色。但她偏又读过书,便也能多几分争宠的成本和闺阁中的算计。”
她又偏过头去,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戏文,叹了口气。
“但愿她能得偿所愿,也能完我心愿吧。”
韩珞成这边走出了梨花台,不想早早回府,便进了宫,果真到上书房找韩瑜卿去了。
“四哥,我听说……你和唐侍郎生了嫌隙?”韩瑜卿早已听说了许多风言风语,自然也听说了那些奴仆议论自己和卢素钧的事。但比起自己身上的流言,韩瑜卿更在意唐境和韩珞成之间,是否真因他的那些破事儿决裂了。
韩珞成苦笑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俩是因为政见不合,迟早会有这一天的。”说完,他坐在了书桌旁的软垫上,把玩起了桌上的跪羊镇纸。
韩瑜卿走到主位前坐下,又从身后的柜子中取出一个瓷杯,给韩珞成倒了一杯茶说:“四哥,我要去游学了。”
韩珞成抬起头来,有些讶异,但很快转为欣喜:“也是,你都十六岁了,正是时候。你此去访查民生,了解民情,也好为今后参政做准备!”
谁知,韩瑜卿却微微低下了头:“我……要去晟平。”
韩珞成惊得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定了定神,看着他:脸上波澜不惊,眼神倒是坚定,就是有些怯怯的,似乎是怕他反对。
他沉静了片刻,试探道:“是要去……云中郡吗?”
云中郡,乃是晟平朝最靠东边的州郡,因其向来多雾,如置身云中,故称云中郡。郡内最高的山峰云岭,其山顶也常常萦绕着一团云雾,素来被认作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