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沁禾眼神一暗,太后的话倒也没有那么绝,如果自己愿意低调不惹事,她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若是自己还像在江苏那样大兴诏狱,她免不了把自己这个刺头儿扔到蒙古。
万清语重心长,“整个西朝适婚年纪中还没有成家的皇室宗亲,就只有你了。沁禾,为了你自己,也该谋划婚事了。”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女儿老是不肯娶亲。以前年纪小,讨厌束缚是正常的,可这都过了三十,怎么还不情愿呢。
兰沁禾垂眸不语,见她这副神情,万清叹了口气,“你自己大了、有主意,也知道各方利害,我和你父亲就不多干涉了。什么时候选好了人告诉我们一声,我和你父亲再去提亲。”
于万清看来,自己的女儿成熟稳重,腹有诗书韬略,外有王爵官职,想要提哪家的男子都不是问题。
可兰沁禾心中苦笑,她这个亲事母亲恐怕还真没法提。
她没有将自己和慕良的事情告诉父母的打算,告诉了,也不过是徒惹他们伤心难过,既然如此不如按下来,她自己处理就是。
“回屋睡一会儿吧。”万清拍拍她的手,站起来,“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回家,歇两日再回郡主府吧。”
她说得委婉,藏着小心的期翼。花甲的老人了,还是想看着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的。
“是。”兰沁禾起身行礼,“那我先去看看父亲和兄妹们,晚上再来给母亲请安。”
“去吧。”
兰沁禾出了书房,她徒步走在将军府里,四周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在江苏的四年,因为各种事物繁忙,她统共就只有回京述职的那一次回家看了看,平常连年都是在江苏过的。
今早觐见皇帝时,兰沁禾没有机会和慕良多说话,白天慕良要值班,两人约了今晚见面。
她想起母亲方才对自己说的婚事,不免一阵头疼。慕良身在司礼监,恐怕也是知道和亲一事的,他心中必然苦闷委屈无比,还不能像酥酥一样对着自己哭泣发泄,只能自己跟自己置气。
正想着酥酥,背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继而身上一重,覆上了女子柔软的娇躯。
“姐姐!”
带着甜味和馥郁的娇呼响在兰沁禾耳边,声音中是饱和到溢出来的欢喜,兰沁禾转身,熟稔地将人搂进怀里。
“都多大了,怎么还这样?”她笑着,看见妹妹那张明艳娇媚的脸后,心中软了下来。
不管多大,兰沁酥都像个小姑娘。
她红着眼睛靠在兰沁禾肩头,哽咽着,“四年了,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三年前在江苏两人不欢而散,但到底是孪生的姐妹,在兰沁禾去了两封信和一些礼物后,关系就又恢复如常。
“是。”兰沁禾抚着妹妹的头发,笑着叹息,“以后不走了,都留在京师。”
兰沁酥没有回答,她将脸埋在姐姐的肩上,浑身轻颤,哭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走得时候没见你哭,回来反倒哭了。”兰沁禾失笑,揽着她的腰回院子,“姐姐从江苏给你带了些小玩意儿,已经让丫头送去你屋里,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兰沁酥掩着唇,媚气的狐狸眼被泪水打湿,眼前一片茫茫,只能借着兰沁禾的力量前行。
她知道姐姐永远不会像她那样思念着自己。
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兰沁禾白日忙着公事,晚上偶尔思念家人和慕良,妹妹与她而言只是生命的一部分,重要,但不是全部。
这四年兰沁禾过得虽然难,但是充实快活。她亲手让江苏一点一点地恢复元气,像是在一块干裂的土地上耕种,看着那些嫩绿的苗冒出了头,于是一切艰苦都是值得的。
可兰沁酥不同,她并不在乎建功立业史书留名,她所在意的只有姐姐。
兰沁禾彻底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唯有兰沁酥还活在过去。
两姐妹难得处了一整个下午,待吃过晚饭,夜深人静后,将军府的后墙翻出了一抹黑影,直直地朝远处的千岁府赶去,正是兰沁禾。
她趁着家人入睡才得以抽身,然而在她跃上屋顶时却发现有一处地方还亮着灯,正是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