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国领见来了救命的金主,趴在地上对花六郎千恩万谢。花六郎双手背在身后,哼都不哼一声。倪国领抬头,惊呼道:“六爷,是你。我的好六爷哎,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吆”。正说着,有人跑出来道:“倪爷,福寿膏准备得了,享用去吧您那”。
倪国领顾不上说话,磕了个头,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烟馆,就连扶他进来的伙计脚步都没有他麻利。
光棍儿眼,赛夹剪。倪国领一声六爷,让烟馆的伙计注意到了花贵申。
有人问道:“白虎堂,花六爷”?六郎点了点头。
人的名,树的影。在沧州道儿上,花六郎名声在外。几个伙计,把他围在中间献殷勤。
孙瑞良怕六哥吃亏,向宋春茂打了声招呼,也出了茶馆,离花贵申不远处站定。冷九郎比花六郎更不近人情,销声匿迹大半年的白虎堂两位少当家,一同出现在沧州地面,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过足了鸦片瘾的倪国领,没敢像往常一样在烟榻上睡一觉。他再想白虎堂两位少当家找上了他,刚才只顾犯了烟瘾没有理会,现在的他心中一阵阵的打突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现在自己一名不文,临走又带上二两黑膏,就是死也要过把瘾。
看着埋埋汰汰的倪国领,花贵申皱了皱眉,怒斥道:“
不是让你换身衣服吗?这么脏就出来,怎样见人”?
伙计带倪国领去更衣,孙瑞良则吩咐一个伙计,找四辆洋车前来伺候。
不一会儿倪国领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人配衣服马配鞍,人立刻显得精神了许多。这时,四辆洋车也停在了当街,几个年轻的车夫,大冷的天儿,上身只穿了一件坎肩,裸着胳膊,裤管儿挽到膝盖上,露出来结实的小腿。脚上蹬着打了牛皮掌的千层底,恭恭敬敬的立在车旁。
宋春茂拉下帽檐,从茶馆出来,坐上头起那辆洋车。花六郎和孙瑞良把倪国领安排在第二辆车上。
宋春茂吩咐一声,四个车夫,架起车把,一路小跑儿,车轮带起的泥水溅起多远。
洋车在四合益车马行前停下来。宋春茂不待花六郎结账,就匆匆的走进了车马行。
四合益车马行在沧州最大,牲口牙口儿轻,脚力壮。车厢都是用青呢子做成的,冬天用车的客人少遭点儿罪。
宋春茂和车行老板磨破了嘴皮子,老板一口咬定城外的路泥泞难行,给多少钱车马也不出城。
宋春茂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正欲转身出门另想别辙。花六郎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宋春茂出来,猜想可能是因为这种天气雇车遇到了麻烦,也跟跟了进来。车行老板正激动地往外撵宋春茂,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讽刺,让他长本事,拿木头削个翅膀飞出城。
花贵申横在了两人中间,把礼帽一摘,问老板:“开不
开眼,我是谁”?一见从天而降的花六郎,老板眼瞪得如铜铃,张开的嘴里能塞进鹅蛋。稍微一愣神儿,满脸堆笑道:“什么风把六爷吹到这里,有什么吩咐”?
花六郎没理他而是给宋春茂鞠了个躬,道:“大哥,刚才这小子让你受委屈了”。
宋春茂鼻子哼了一声,道:“兄弟,别为难人家,让他自己看着办”。
花贵申回头对老板训斥道:“没听见我大哥的话吗?还他娘的杵在这儿干嘛?等我赏你呢?还不快去准备”。老板如蒙大赦,撒开两条短腿,兔子般的跑开了。
宋春茂看了一眼花贵申,道:“行啊,兄弟,沧州地界挺吃得开呀”!
“没什么,这只是大当家权威所致,我也是狐假虎威。要是九第来,这掌柜的估计得吓得尿裤子”。
宋春茂有心吓唬一下这个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掌柜。高喊一声,:“九弟,你俩也进来一下”。车店掌柜准备好了车马,回来,一眼看到了冷九郎,脚哆嗦的站不稳,:“九…九爷,你有何贵干”?孙瑞良没接掌柜的话头,冷冷的问,:“车准备好了吗?”说话间把太师椅的靠背儿捏得粉碎。掌柜的脸吓得发白,颤声道:“准备好了,几位大爷看看中意不”?
三匹栗色大骡子,拉着一辆半新青呢车。骡子的脚不停地在地上刨着地,露出雪亮的马掌。车把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了一顶狗皮帽子,反穿着羊皮袄。黑条绒腼裆大
棉裤,脚上穿了一双皮乌拉,一副连夜赶车走长途的打扮。
宋春茂拍了拍车把式的肩膀,道:“好兄弟,一看就是个好把式”。小伙儿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雪亮的白牙。
花六郎掀开青呢车帘儿,里边掌柜不仅准备了酒,还在车厢中央烧了个焖铜炉火锅儿。宋春茂没见过这东西,掌柜解释道:“走长路,虽有青呢子罩着,时间长了还是冷,这火锅烧的是生炭,没烟儿。肉从这边下,从那边出,不用担心热水溅出来伤着人。不但能在路上吃饱饭,还能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