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六十一章 步步惊心（第1页）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很快，大门处踏出了一双灰色的木屐。

这双木屐表面是被岁月削磨的颜色，直竖式的齿踏在地上时，老是会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才让孙鸣可以提前警醒。

现在是盛行穿着高筒靴的年代，竟然看见这样的鞋物，的确是让人有些惊讶。

木屐的主人是一位佝偻着身躯的老人，他的脑袋无骨地耷拉在脖子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扭断，与地面来一个尖锐的碰撞。

可是脖子上那层干瘪的皮，像绳子一样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让他还可以走到这里，走进这座象征死亡的大殿。

这对他来说，可能未必是一件好事。他的腿似乎还在轻微地打着颤。他那么努力地走到这里，应该要花费不少气力。

他的几根头发像冬天的柳枝一样，冻得僵直。脸颊枯黄，活像干瘪的树皮，但颜色似乎更鲜亮一点。确切的说，那抹鲜亮来自于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躲在由皱纹构成的小巣里，几乎看不

到，隔远了，可能看得会更清晰一点儿。

那抹暗淡的鲜亮，像火柴垛里的一团火，熊熊燃烧他身体里所剩不多的精力。以及，点亮他即将瘪进牙齿里的嘴唇和鼻子。

他的嘴唇和鼻子靠得极近，如蚂蚁的蚁身和蚁头。嘴唇像泄了气的鱼胆，微微张开，现出他内里妖冶的猩红。

这样丑陋的面目，像一道伤疤，生硬而刁钻地刻在他精瘦的身体里，抹之不去。

他的两只木屐刚刚踏进大门，便小心的停了下来。他右手放在半空中，似乎在抓着什么。

“也许，现在的他需要一副拐杖。”孙鸣心想，按他的猜测：“很有可能，他原来的那根拐杖不小心丢在了来这边的路上。”

孙鸣远远地望着老头的身影，不敢与他对视。他偶尔偷偷睨一眼，看见老头背后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那件东西似乎比较长，一头砸在地上，和木屐一起，敲打着地面。另一头从老头瘦削的肩膀延伸出去，再从脑袋后梢冒出来。

老头低垂的脑袋没有动，保持原来的形状，他就这样，用他那双浑浊的双眼，瞧瞧东，顾顾西，企图发现孙鸣刘二狗的存在。

他朝四周又扫了一遍，目光深邃低沉，这次的扫视明显比之前那次更谨慎，更用心，花的时间也更长。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倒在玉阶上的刘二狗身上。

刘二狗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他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一切微妙的动静此刻响起在这个大殿上，都将是乌云下的雷鸣。

他不想引起老头的怀疑。

他屏息闭目，像一具死尸般躺在地上。他不敢睁开眼睛，他怕睁开眼睛后，会看到那双他不想看到的眼睛。

好在，只是个老头。好在，他这时的脸是侧向孙鸣那边的。

所以，他看不到向他步步靠近的老头。

而且，他也不知道，正向他走来的这个人是一个老头。听这沉重的脚步步，他分辨出应该是一个体壮胸阔的成年男子。

“千万别发现我，千万别发现我…”他嘀咕着。

孙鸣的再次变了脸，他看见了那个死气沉沉的老头。

老头耷拉着脑袋，一动一动地向刘二狗那边移动。木屐的声音敲打在地面，又发出那种沉闷的声响。

刘二狗心里像塞了驴毛，堵得喘不过气来。

为了掩藏自己是一具尸体的事实，他特意往脸上抹了一把灰。不仅如此，他还向靠他最近的死人兄弟，借了几两血。此时就抹在胸襟口，血迹斑斑，和其他尸体没有两样。

可是，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

他将呼吸降至极致，努力将呼吸的频率与老头木屐的敲打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