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裳身侧没有遮挡,禁军的盾都拿去护着身后撤走的百姓了,这一下就是奔着杀她而去的,但她此刻决不能有事!高忱月狠狠咬了下口中的软肉,几乎转瞬间就下了决定。她在空中旋身,硬是借力在空中已这副肉体凡胎挡在了温明裳身前。箭矢当胸而过,刺骨之痛顷刻遍布满身,近侍摔倒在血泊里,她死死咬着牙,硬生生掰断了胸前的箭身。“忱月!”温明裳面色一变。高忱月忍着痛朝她摇头表示并未伤到要害,她胡乱摸了把被扔在地上的刀支撑起身子,嘶吼着重复适才温明裳的话。“谁人,要做此乱臣贼子!”适才还在高声吵嚷的人声音也随着这一声倏然停了。人群在这一刹那面面相觑,望向禁军们血染的身躯的目光也随之改易。若天子金印是假,这些人可以走的。可女官冒着这样的危险也要回来护住他们,若当真是奸佞,何至于此啊?羽林心中皆暗道一声不好,人心若聚拢,这些油滑的家伙们会更难对付。他们蜂拥而上,拼着力气往温明裳的方向冲撞。没了高忱月护佑在前,她面前就空出了破绽,这是绝佳的时机。对面的骑将也哼了声,他弯弓搭箭,正要再度瞄准温明裳的方向再开一弓,可黑夜中好似遽然有什么乘风而来。他皱起眉,正要仔细一观,但下一瞬寒星遥遥映入双瞳,两侧军士只闻风声呼啸炸裂耳侧,紧接着便是重物坠地的闷响。血在脚下弥漫开,一支箭正中骑将眉心!奔腾之音踏破雪夜,疾驰而来的骑兵正面撞乱了一拥而上的羽林。领兵的将军肩覆霜雪,在漆黑的夜色里遽然抽出了雪亮的寒光。温明裳近前的羽林人头落地,踏雪高高扬蹄,在暴起的混乱中发出撕裂长风般的嘶鸣声。铁骑取代了禁军成为了京城百姓的护盾,鹰旗在狂风里发出猎猎的爆响。强撑着的高忱月本想回头,但有人在身后扶了她一把,随即久未听闻的一个声音响在耳侧。“别动。”程秋白点了她的穴道止血,飞快地拔出了留存的另外半截箭。医女皱着眉,说,“真狼狈。”高忱月勉力扯了个笑,终于放松了那口气跌到了她身上。翠微留在此的另一位副统领眺望见了紧随其后疾奔而至的禁军卫队。他们簇拥着一架车马,行至正中,上面站着的是今日本该出京的齐王、太子妃还有永嘉公主。洛清河勒马立于温明裳身前,她的刀悬于中央,以无匹的锋芒化作了隔绝阴谋与血污的铁壁铜墙。没有人能越过她,那些妄图侵扰净土的人都化作了亡魂。将军面朝叛军,高声喝道:“铁骑在此,皇嗣在此,谁人还要为逆犯驱策,做祸乱天下的乱臣贼子!”羽林们脸上陡生裂痕。温明裳回头看了一眼车架。崔时婉垂首看着身前的女儿,她抬起手,向九思比了几个手势。“明白了?”慕长卿抹了把脸上的雪,见她点头后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传太子妃旨意——!”九思两手抬起扩于前,扯起嗓子大声喊。“勿伤百姓一人,即刻受降,可念旧日苦功——”“不杀!”行伍尽数肃立,随着这一声令下,震耳欲聋的呼声响彻京城。稚子之音化作了令人胆寒的雷鸣。羽林们面面相觑,不知从何处开始,刀刃锵然坠地,战马甩动着鬃毛,向着面前的铁甲战马低下了头颅。温明裳长长舒了口气。九思被放了下来,她小步跑回母亲身边,抱着崔时婉手臂小声说:“阿娘,阿爹给我的玉蝉不见了。”慕长卿跟在她身后,听见这话正要笑说不妨事,叫你爹再刻一个就成,可没成想话还未出口,城东的方向骤然传出一声巨响。滚滚浓烟冲天而起,依稀可见火光。洛清河眉头一皱,她侧目和温明裳对视了一眼,脱口而出道:“黑火!”鞋履一步步踩过深雪。少年静立于街头。“是你。”温明裳认出了那人正是潘彦卓的近侍。“我家公子让我给大人带一句话。”少年面色灰白,淡淡开口道,“羽林经年所存黑火已布满半城,大人此刻向前一步,城东百姓尽数陪葬。”“公子知镇北将军既已到,那仅拦这一路无甚大用,败局既定。但公子有言在先,请温大人在此稍后半刻,他想请诸位,看一出戏。”内城城门已破,血漫玉阶,五千东湖营死伤大半,但本该蜂拥而入的翠微却没能踏入这扇门,他们身后有人列队静候,数不清的甲兵已断开了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