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到头晕目眩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
隐约看到了儿子的面容。
那个在战场上被北桑军射杀的儿子,曾经是他最大的骄傲。
此刻,他是来接自己这个老子一同过去了吗?
可顾峰还不甘心。
敌军还没除尽,他怎么敢死?
陆晏往日的儒雅端方此刻已寻觅不到丝毫的踪迹。
接连鏖战了好几个时辰,几近脱力的他已经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剑,每一次出剑和挥舞也变成了凭借着本能的机械动作。
顾峰多次提出要让陆晏先撤,可此时的陆晏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他说过要守好临照城保护好这里的百姓,就绝不能在此刻丢下他们自己逃命。
哈顿增调人马兵临城下的那一日,陆晏便已派人紧急向安京城发去了军报请求增援。
只是山长水远,军报再快也要两三日方能抵达,等到调兵赶到这里时,怕是要五日了。
如今还有三日。
可他们,真的还能再撑三日吗?
陆晏不知道,他不愿意去想那个令他心惊的答案。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开始下起了雪,短短时间,便已从颗粒状变成了柳絮状。
骤降的温度和猛然湿滑的地面,使得两方作战的速度也降低了不少。
然而,逐渐落起的一层积雪上面,新倒下的士兵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愈发触目惊心。
“坚持下去,我们一定能等到援军!”陆晏只能一遍遍地这么告诉自己。
他的信念似乎感染了每一位北境守军,尽管早已精疲力
尽,可他们仍旧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守护着这座城池。
陆晏再被人一刀砍在手臂上时,手中的剑一抖,掉在了地上。
此时的他,已然看不清楚砍杀他的士兵究竟是什么模样了,血水混合着雪化开的水糊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此时的陆晏,已经站不住了。
朦朦胧胧中,他仿佛能看到一个身影提着刀朝着他再度砍来。
而这时的陆晏已经没有了闪躲的力气。
对不起,父皇,儿臣没能守住这座城。
对不起,念璃,我不能回去娶你了。
对不起,临照城的千万百姓,我护不住你们了……
蓦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