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过了元宵节,苻琰又过来找崔仲邕,也是在晚上,崔仲邕搬了凳椅在外面,两人坐在院子里,苻琰听他说着崔姣,崔姣的调皮,崔姣的可怜,崔姣的娇气,崔姣的懂事,都是从他口中听到的。
说到后面崔仲邕都困了,才下意识瞧一眼苻琰,察觉到他脸上颓唐之色,睫毛在这冷夜里结了许多的水汽,不知是霜还是他的泪。
崔仲邕没忍住,问了句,“太子殿下是将牙牙当作太子妃一般的珍爱吗?”
夜里静,苻琰不说话就显得更静,就在苻琰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不是当作太子妃。”
崔仲邕心道果然。
但接着他说,“她本就是孤的太子妃。”
苻琰起身离去。
崔仲邕愣在原地,往脸上拍了一巴掌,才意识不是在做梦,赶忙去找崔姣,与她道,“……太子说你是他的太子妃。”
崔姣发笑,“阿兄可别听他的,他这人嘴上没把门,说话不算数的,之前我求他给我造户籍,嘴上答应着,转头就不愿意了,还是后面崔明秀威胁到他,他才想把我从崔氏脱离出来,不然我到现在还是崔氏女。”
崔仲邕心中疑虑不已,想着下次太子再来,他再问问。
崔姣沉思道,“阿兄我明早就走,你记得好生应付他,若能得他赏识,我就没什么担忧的了。
”
崔仲邕应下,兄妹二人又说了些临别之言,崔仲邕便帮着她收拾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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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苻琰回东宫后,家令说有人送来一颗珍珠,是南海产的南珠,向来供给皇家用,但这颗珍珠,是一个叫王六的马夫送去邸店中抵押的,邸店分为官办和商办,东市的邸店多为官办,西市则有商办,商人重利,来邸店抵押东西换取的钱财少,官办则是估价换银。
抵押珍珠的这间邸店就是官办的,突然得了皇族才能用的珍珠,便赶着上报了。
皇室用珍珠的公主宫妃极多,一时不好查,也不知为何遗落民间,苻琰抛掷脑后,回内室又坐到镜台前,看着崔姣留的那些首饰独自伤感。
看着看着,却发觉其中有发钗上也缀着珍珠,心头一震,忙让人去把王六抓来。
王六被抓来也吓得哆哆嗦嗦,苻琰问什么他答什么。
“草民是在东市的朱雀大街上遇到那位小娘子,小娘子衣着富贵,草民先送她去了西市的永和坊,之后又送她去了安兴坊,这颗珍珠是她从金簪子上抠下来给草民的,草民换了一贯钱,不敢多拿钱又送给她了,她付了草民十个铜板的车钱。”
永和坊有崔姣和崔仲邕之前的故居,安兴坊里有裴府,崔仲邕当时在裴府做账房,是裴缨寿送去的。
苻琰不能一下断定他说的小娘子就是崔姣,也可能是裴缨寿,可裴缨寿在裴用走后,已经回河东了,他就是送信,也得等些时日。
苻琰也不愿信崔姣死了,哪怕他刚开始真觉得她遭了崔三娘的毒手。
有一线希望,他就想探一探,也许她真的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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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一早,崔姣雇的马车到了门口,崔仲邕先出来,探头探脑,一眼见苻琰站在巷子中,阴恻恻看他。
崔仲邕吓得一惊,叫道,“太子今日不上朝,怎这么早来寒舍?”
崔姣在院里听见苻琰来了,一溜烟跑回了屋。
车上的马夫等不及,问道,“到底走不走?”
崔仲邕笑着走过去,递了半块金饼,说不走了,那车夫拿到钱也不吭声,就走了。
苻琰慢慢踱步过来,问他,“你要去何处?”
崔仲邕道,“今日约了友人去茶肆清谈。”
苻琰越过他,往院里看,没人,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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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仲邕赶忙进屋,着急的对崔姣道,“他是不是怀疑起来了?”
崔姣直摇头,“我没露出过破绽,他不应该怀疑,也许是想到我,才来找你,阿兄坐马车我有点不放心,不如坐船吧,你去西市问问,有没有去益州的船,我尽快就走。”
崔仲邕又跑了西市,把出长安的篙师都问了一遍,最早是在十九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