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垂下头,瘦削的肩膀抖动着,强忍着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他……他待我像女儿一样,我也把他当成父亲那样的角色……我不想这么突然地失去亲人,哪怕只是多一个告别的机会,哪怕只是对着冰冷的方盒子,哪怕是隔着泥土和石板……我还想和他说说话……”
苏西能摸到舞女听到“父女”、“失去亲人”后突然剧烈的脉搏变化。
她知道一名为给父亲治病而流落风尘的女子会被什么打动。
果然,舞女沉默了,她猛地眨了下眼睛,还是没有回答苏西最想知道的问题,只是告诫她不要探究不该知道的事。
眼见示弱博取同情一招无效,苏西突然抬头,通红的两眼直勾勾盯着舞女。
“你知道他为什么而死”,苏西注意到舞女缩小的瞳孔,明白自己说中了,继续试探,“你知道他背叛的事,你是同谋?知情者?”
苏西紧紧盯着舞女,捕捉到她无意识表露出来的微表情,恐惧、羞愧、痛苦。
“你是知情者,你感到愧疚,为什么?”,苏西步步紧逼,“是你导致了他的死亡?你做了什么?你让他暴露了?不、更严重,你泄密了?你像说出我的名字一样说出了他的名字?你是个告密者……”
“你够了!”
舞女情绪激动起来,甩开苏西的手,胸膛急促上下起伏着,眼中泪光闪动,看向苏西,却又躲开她的视线。
她咬着牙,声音尖利到破音,“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像你这种没见过真正的苦难的家伙,你什么都不懂!”
内疚、自责、负罪感、恐惧、回避。
苏西在心里快速模拟一遍这些复杂情绪所构成的心境,再次调整心理战术。
她冷不丁发问:“你父亲怎么了?”
舞女怔了一下,紧接着像被激怒一般,伸手直直指向楼梯口,尖叫:“你滚,你给我滚!”
苏西确信舞女怔住的那一下不是对出乎意料问题的意外,而是被说中的紧张。她表现出来的愤怒是真的,但不是对苏西。
“我很抱歉”,苏西微微俯身以示歉意,“为我接下来的话。”
等她重新站直看过来的时候,舞女因为那双尚挂着泪水的浅棕色眼睛里的歉意和冰冷的理性审视感到一丝不安。
舞女想阻止苏西,但苏西已经开始了。
“你的父亲去世了,意外?疾病?谋杀。你知道凶手是谁,领班?管事。领班告诉你这件事,他还在查别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你告诉了管事——”
完全不需要舞女接话,苏西关注着舞女每一丝情绪变化,看出了她对这句话的抗拒和否定,“你是非自愿的,但你告诉了管事领班所做的事,你认为是你害死了领班,所以你偷走了他的尸体——”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舞女崩溃地捂住脸,蹲下,发丝散落,露出后颈,新旧疤痕夹杂着一路从肩胛蔓延到露背装的下摆里去。
“我把他埋在我父亲旁边,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甚至不敢在墓碑上写他的名字……”
“对不起。”
苏西再次道歉,她凝视着舞女身上那些伤疤,能想象到它们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