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的海上颠簸让货物显得疲惫不堪,甚至有熬不下去的货物被推下甲板,或是埋于叙利亚和波斯波利斯的荒野之地。
“好歹让人休息下吧!”卡塔利亚是众奴隶里唯一与克利斯提尼在启程前就见过面的,所以在附赠的奴隶死了十三四人,六十六名学者里有一人没有熬过海运,一人在长途跋涉中发起高烧后,看不下去的卡塔利亚大着胆子道:“您不能在抵达赛里斯前让货物砸手一半以上。”
克利斯提尼伸手算了算,丢下一句“修整三日”便派人搜来退烧的草药给学者服下,然而对方还是去了,这让克利斯提尼十分恼火,但也放缓了前进的步伐。
“虽说是给赛里斯皇帝的回礼,但我为此吃了半年的沙子硬馕,总不能在赛里斯的地上空手而归。”某夜计算这一路的开销时,克利斯提尼几近抓狂:“即使没有赛里斯的回礼,我也要从瓦尔滋的巴赫拉姆那儿得到什么。总归不能砸了我的半副身价在别人的见面礼上。”
他在奴隶的面前没有多说什么,可在压货的雇佣兵那儿却每晚都要念叨一遍,直至后者耳朵生茧,忍无可忍地向克利斯提尼抱怨道:“老大,就算要重复去聊一个话题,咱们能不能聊聊女人,聊聊军队?”
跟他打下如今家业的都是克里特的希腊人,如今竟被首领磨得宁可去听希腊歌剧也不想再听首领的抱怨。
克利斯提尼没有与之疯狂辩论,而是闷着酸酒去看剩余的货物。
这一路上死掉的奴隶绝不算多,但对那些绑架来的奴隶而言,绝对称得上亲身教育。
安德烈亚斯在此前知道奴隶过着非人的生活,但不知道“非人”的形容词成动词是何等残酷。
他想安危失去家人的学者,但不知以孜然一身的处境要如何安慰天人永隔的学者。
“让他静静吧!”卡塔利亚比安德烈亚斯年轻,但却像个人生导师:“英雄的试炼得由英雄来渡,旁人是无法给予英雄帮助的,连众神都无法插手。”
“你看起来并不悲伤……至少没为自己或他人的处境而感到悲伤。”安德烈亚斯能感受到卡塔利亚的好意,但却难以接受对方如此冷静:“尊敬的墨提斯啊!告诉我。聪慧如你能料到自己的悲惨下场?如果能,你是否会怒骂帮助宙斯的自己是杀了自己的刽子手?你是否以新一任的智慧神为荣?”
安德烈亚斯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告诉我,聪明的墨提斯。你会以新一任的智慧女神为荣?还是以自己的遭遇为耻。”
卡塔利亚盯着对方的眼睛沉默了三秒,离开前丢下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我会与普罗米修斯一起嘲笑宙斯的武力。”
伟大的神王,雷电的主人却活在无法掌控的未来威胁下……这算不算神话里的最大讽刺。
安德烈亚斯如梦初醒,之后的几天便很少说话。
“克利斯提尼……我的老朋友。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希腊英雄。”马尔基安纳总督巴赫拉姆因赛里斯和安息的贸易获得泰西封的嘉奖,终于从偏远地区的暴发户一跃成为有点声量的重要贵族。虽比不上历史悠久的苏伦家和卡伦家,但好歹在泰西封的会议上不会被人彻底无视。
“果然,权力与金钱是男人的最佳的铠甲。”克利斯提尼与巴赫拉姆见礼后打量着已脱胎换骨的马尔基安纳总督。
数月不见,体重可观的巴赫拉姆更是显得很有分量,造型也比之前华贵了很多,足以匹配他已落实的新贵身份:“我这朋友在您的荣光下惭愧不已,只希望受您的照顾,也获得些男人的妆耀。”
“这是自然,自然。”巴赫拉姆拍拍对方的肩膀,笑容显得越发得意:“我已打点了马尔基安纳去西域的关卡,并且我的司库也与赛里斯驻西域的外使定了见面的日期。”
说罢他又重重地拍着克利斯提尼的后背,笑声震得克利斯提尼的耳膜发疼……
嗯!
瓦尔滋家的巴赫拉姆大人是真的发了。
克利斯提尼不动声色地揉揉耳朵,示意手下把货物带上了。
笑够了的巴赫拉姆打量着从希腊运来的高级货物,像是挑选待宰的羊羔般对着一番指指点点:“太老,太瘦……怎么全是男人,连个给汉皇增趣的女人都没有。”
“巴赫拉姆大人,我能从罗马人的眼皮子底下给您弄到好货就很不容易了,要是再挑三拣四,您就得另请高明,或是给我两倍佣金。”克利斯提尼尽量显得彬彬有礼,但还是让巴赫拉姆听出他的没好气。
得,估计是在运货时折损太高,所以这克里特岛的希腊小子有一肚子气正无处使呢!
巴赫拉姆如是想到,于是也没计较对方的态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