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徐府门外,徐少晖赶上来。
攸宁下了马车,与他边走边说话。
徐少晖笑问:“谈妥了?”
“妥了。”攸宁道,“老太爷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把他气出个好歹吧?”
“没有。”攸宁道,“但他生气是一定的,说不定会迁怒你与令尊、令堂。”
徐少晖一乐,“家父家母去了城外躲清静,三日后回来。老爷子拿我撒过气,他们回来也就没事了,帮着劝和一番就成。”
攸宁笑了笑,“那些是次要的,可别误了要紧的事,能动用的人,到时都要用上。”
“知道。”徐少晖踌躇片刻,问她,“首辅会不会出一份力?”
“应该会。”攸宁道。
“他在军中的地位无人可及,只要他有个明确的态度,大多数将领都会附议。只怕他选择置身事外,没事儿给自己安排个离京巡视的差事总不难。”徐少晖蹙了蹙眉,“所以现在头疼的是,我们家虽然算是将门,在军中并没有可靠又有分量的亲友。只网罗一些地位不上不下的人,也不过是声势显得大一些。”
“你不用管那些。”攸宁沉吟一下,选择实言相告,“还有林陌。”
“他愿意出面?”徐少晖面上一喜。
攸宁笃定地颔首。
“行啊你。”徐少晖面上现出舒朗的笑容。
“你打起精神来,眼下只管做好我请你帮衬的那些事。”攸宁叮嘱他,“等那件事有了结果,你也该重回官场了。”
“行啊,我怎么都行。”
“你就是这点儿招人烦,说好听了是淡泊,说难听了就是不上进。”攸宁斜睇着他,“不怪萧兰业收拾你。他那种好战的人,怎么受得了你这种性子?”
徐少晖哈哈地笑,“我记下了。不就是精气神儿么?不就是上进么?都不成问题。”
攸宁也笑了,停下脚步,走向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走了,改日请你喝酒。”
“成!”徐少晖目送马车走远,才缓步回了府中。
与攸宁在江南做同窗那年,她七岁,是不大的书院中最聪明的,亦是头一号小病秧子。一年左右的光景,她就结结实实病了五六次。
她与姚先生夫妇的师徒情分单论,在书院与相继过去就读的同窗,以年龄论师兄妹或师姐妹。
他那时着重学的是琴棋书画、兵书史册。前者也罢了,一起学的女同窗不少,包括攸宁,涉猎后者的学子不多,女孩子则只有攸宁一个。
这个小师妹,是让很多师兄师姐瞧着就泄气的人:不管哪一类科目,你也别想学得比她快,她明明是涉猎科目最多的那一个,却永远是最轻松闲暇的一个。
兵书史册那一门课,他是男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与她的座位相邻,没多久就有了同窗之谊。
攸宁生病时,他每日前去看她,变着花样给她带糖果、甜软的点心,想让她服完很苦的汤药之后,尝到一点点甜。
没过几日,攸宁就跟他说,生病了倒不大喜欢吃甜食,下回能不能给她带些鲜咸的小吃。
他说好,反复琢磨过方子,请教过先生,带一些她不用忌口的小吃给她。
她总是笑得很开心,小猫似的,津津有味地品尝。
从没听过她抱怨,服药从不含糊。
同窗之谊变得深厚之后,他知晓她平日最开心的事,是收到钟离先生的信,自己回信给钟离先生。
是的,私下里,攸宁唤钟离远为先生,敬慕之情,几乎胜过朝夕相见的姚先生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