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于某个人的意外出现,把他原本规律的生活习惯一并打破。于是沈澍立刻被姜裴归为了让自己在清早饿肚子的罪魁祸首,本就累累的恶行又平白地多加了一条。保鲜层还剩了半袋南瓜吐司,保质期微妙地卡在最后一天,姜裴拎着它端详了半天,最终不情不愿地捏出来两片,丢进了早餐机里。袋子里还剩最后一片,他拿出来,撕了边,叼在嘴里,小口小口地慢慢嚼。面包胚带着微冷的温度,干燥粗粝,梗在喉咙口,半点要往下滑的意思都没有。姜裴拿出了噎鱼刺的劲头,十分努力地同它斗争了半天,才算瞧见一点胜利的苗头。他回过头瞧了瞧早餐机里躺着的吐司同伴,叹了口气,伸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十字,遥遥地朝着它们一点,期盼这件家用电器能争气些,拯救一下风烛残年的面包胚。剩下的半片是再没有兴致吃了,他撇了撇嘴,晃悠着打开门,准备把吐司丢进门口的垃圾袋里。紧接着,就猝不及防地同搬来的新邻居打了个照面。也许算不上新,毕竟这位邻居那张面孔姜裴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昨晚他的手还盖在这人欲行不轨的嘴巴上。新邻居在被他发现的一瞬间,就“嗖”地一声把卫衣帽子扣在了头上。随即迅速地蹲下身去,双臂环抱在膝盖前,严严实实把脸埋了进去。只留下一个圆圆的罩着帽子的后脑壳给人。姜裴:“……”这人在玩什么没有脑子的捉迷藏游戏吗?“沈澍。”他把吐司从嘴边拿下来,用自以为很冷酷的语气叫人。那一团脑袋微微抬起,眼睛处露出来一点缝隙,偷偷地打量人。但似乎并没有从壳子里出来的打算。姜裴将吐司丢进垃圾袋里,橘黄的一道弧线,落进去时发出‘扑‘的一声轻响。“不打算解释一下吗?”他倚在门框上,一点点蹭掉指尖沾着的面包残渣,一双浅琥珀色的眼漫不经心地从地上的寄居蟹形生物身上扫过,“沈助理?”被点名的寄居蟹慢吞吞地探出了头。“哥哥,”沈澍蹲在地上,仰起脸,眼睛弯起来,很乖地笑,“好巧啊。”“我居然住到了你的隔壁。”他站起身,卫衣帽子把头发压得微乱,毛茸茸地垂在额前,映着一对新月般的眼。“哥哥早上好。”他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盯着姜裴打量了一下,又补充道,“哥哥穿这一身,也很好看。”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周五的清晨,健康,活泼,又听话地讨人爱,先前那一点委屈和眼泪过了夜就统统不见踪影,重新斗志昂扬起来。真是奇怪的人类。同为人类的姜裴微微歪着头,在心底这样想。赔罪阳光明媚的周五清晨。一个极其适合赖床之后吃一顿早午饭的好天气。特意翘了班的小姜总在自己家门口被人讹上了。始作俑者正一只手臂按在他家门上,死死抵住,另一只手开始熟练地拽他的袖口。“哥哥,我真不是故意要暴露的,”沈澍委屈巴巴地辩解,“我一直都是趁你不在家偷偷叫人来装修的。”“我没想到你今天在家。”“所以怪我了?”姜裴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扯袖子。在家里图舒服,他穿的都是棉质t恤,领口宽松,拉扯间力气大了,没提防住,被拽下去一截,露出一小片肩头,白皙细腻,在人眼前极快地晃了一下。沈澍怔忡之下松了手,看着姜裴匆忙地将衣领拉好,那一点皮肤被布料遮住,手指垂在身侧,不由得很轻地捻了捻。他还记得眼前人搂在怀里的触感,单薄柔软的皮肉,甜蜜的馨香里带着暖意,像裹了榛仁的奶油顶,满含的蜜甜,抿一口就要化掉。身体的记忆最真实,从来作不得假。他掩饰般地咳了一下,声音微哑道,“没有。”“不怪哥哥。”“是我想见哥哥了,怕哥哥不开心,只好藏起来,趁着哥哥不注意偷偷地看。”“我只在猫眼里看,不会打扰哥哥,”他不再拽姜裴的衣袖,改为试探地牵着一点指尖,没有握实,很轻地晃了晃,“哥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你自己的房子,我又不是房东。”姜裴没说好或不好,只轻飘飘地撂了一句,叫人自己去琢磨。沈澍迅速将这句话判定为同意,笑意很快地从圆圆的眼里漫出来,手偷偷地向上,碰到姜裴的掌心,又朝前凑近了些,目光一飘一飘地,往屋中瞧。“哥哥一个人住吗?”姜裴挣开手,拿手指抵着,毫不客气地将人往后按了按,“这是我家。”“我和谁住,似乎不关沈助理的事?”沈澍摸清了规律。眼前这个人每次想要逃避问题,都要将‘沈助理’三个字咬得字正腔圆,撇得干净的很,好似半点都不相熟一样。“哥哥……”他又往姜裴身前凑了凑,将声音放软,预备着撒个娇。“什么味道?”姜裴动了动鼻尖,微微蹙起眉。沈澍茫然地抬起袖口,垂下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疑惑道,“没有啊。”“我洗过澡了,很干净的。”说话间,他也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像是……他仰着头,往姜裴的房间里望了望,有些迟疑地开口,“哥哥,是你在做什么吗?”“像是糊味。”“我没……”话音戛然而止,被遗忘在早餐机里的吐司后知后觉地闯进姜裴的脑海里。他一时间也顾不上拦人了,迅速跳起,转过身朝着厨房冲去。沈澍紧跟着人的脚步走进去时,正看见后者站在案边,手里捏着早餐机盖子,盯着里头两坨黑色块状物体发呆。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谷物焦香气息,姜裴还未从这样惨烈的意外里回过神,茫然的神情中又透出几分懊恼来。说好的人工智能呢?怎么会有把面包烤成碳都不知道停的傻子早餐机?他短暂的下厨生涯中还是头一次出这样的事故,偏偏又有旁人在侧,白白地看了场笑话。姜裴只觉得尴尬极了,抿着唇,很带了些怒气地敲了敲手里的盖子,又伸出手,去拨那两片坚挺的吐司尸体。沈澍一句“小心”说的晚了些,话音刚出口就听见姜裴很轻地“嘶”了一声,迅速缩回了手。纤长白皙的指端已经烫红了一小块。他着急地往前了几步,握住姜裴的手腕,拉去一旁的水龙头下冲冷水。水珠飞溅,落在手背上,带一种猝不及防的凉意,姜裴忍不住幅度很小地往后缩了缩,又被沈澍使力牵住了。“哥哥别乱动,多冲一会儿,不然要起水泡的。”撇开下意识的反应,沈澍回过神来,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借着水流的掩盖,用指腹很轻地在姜裴的手腕处蹭了蹭。姜裴大约是察觉了,手腕微微地颤了颤,默不作声地从他掌中挣脱出来。“我不记得有允许你进来。”他自己握着手腕,低垂着眼,眼神只管落在那一小片泛红的皮肤上,声音在水流声中显得模糊不清起来。“是我不好,擅自做主跟进来的。”沈澍立刻认错,态度端正极了。“我着急进来救哥哥,才忘了,哥哥不要生我的气。”烫伤的那块皮肤像是短暂地失去了知觉,浸在冷水中,麻麻涨涨的,也觉不出疼来。姜裴随意地用指尖撩了撩水流,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进来的时候,这里安全得很。”要不是觉得在这人面前丢了脸慌了神,他也不会冒冒失失地急着去销毁证据,多挨了这么一回烫。所以这次受的伤,也要一并算到沈澍头上去才合理。“我未卜先知。”沈澍往他身边凑了凑,笑眯眯地讲。姜裴才不信他的鬼话,瞧着这人笑得开心,忍不住便拿手掌掬了水,故意地朝着这人甩了甩。沈澍不躲不避,任由水珠四下飞溅,滚落到眉梢发间,雾一样地凝结。他这样配合,姜裴反倒觉得无措,关了水龙头,扭过身去,不再理他,开始一心一意地处理案上的惨剧。“哥哥是在做早饭吗?”沈澍跟在他身后,絮絮地问。姜裴拿着一旁的夹子,将吐司的残骸夹出来放到一旁,扯了几张厨房用纸,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被人从背后夺去。“我来吧,”沈澍手臂伸长,从姜裴身后越过去,“当作给哥哥赔罪。”“我害得哥哥没有吃上早饭,哥哥应该罚我。”他眨了眨眼,“罚我给哥哥做顿饭,好不好?”“哥哥在外面等一等我,很快就好。”姜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这人搁置到了一旁。他盯着这位反客为主,自顾自在厨房里忙活的沈先生,话在口中过了几遭,最后只撂了一句出来,“随便你。”纵容早餐机清洗要一番功夫,姜裴从冰箱里拎了瓶水出来,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他存了故意刁难人的心思,故意不开口,想看看待会儿沈澍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能变出什么花样来。果然没过多久,沈澍就厨房里探出头来瞧他,神色里带了几分欲言又止的为难。“怎么?”姜裴拿指腹贴在泛着冷气的瓶身上,声音淡淡道,“不是要受罚?”“不想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