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清又不由说道:“要是我妈这么对我,我估计也得生不如死。”
上课铃响起来,急促的声音催着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唯独有一张课桌是空的。
那桌面光洁如新,上面空无一物,窗外透进来这春日的晨光,映照在那桌面上,却是极为冷寂的颜色。
楚沅怔怔地看着,耳朵边老师讲课的声音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连续几天的时间,网络新闻都在播送着“知名童话作家王雨娴的女儿因压力过大而跳楼自杀”的内容,网上舆论一再发酵,很多人觉得异常讽刺的,莫过于是一个擅长儿童童话的女作家,用笔构造出一个又一个温柔的童话,却偏偏在现实里对自己的女儿过分严苛,甚至于逼得女儿跳楼自杀。
她把最温柔的童话世界给了其他的小孩,却严格控制自己女儿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交友爱好,她都强硬地要让她的女儿按照她规划的一切去执行,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出任何差错。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抵制王雨娴系列童书的阵营里,书店也开始大面积下架她的所有作品。
一开始王雨娴还三天两头来学校哭闹,说是学校给的压力,是校方的错,但后来她面临越来越多的违约事项,也渐渐无暇顾及这些事情。
聂初文和涂月满已经被赵松庭送去了京都的鹿门别苑,简玉清、郑灵隽和赵凭霜一块儿帮着楚沅收拾好她家的院子,楚沅又买了新的衣柜和书桌,再叫人替她修好窗户,她开始一个人住。
“楚沅,要是还有人打你异能的主意可怎么办啊?要不你还是来住我家吧?我们家房间可多了。”简玉清忙活了一下午,这会儿坐在院子里的短廊上,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越来越暖,阳光穿插在院子里那棵绿荫如蔽的树枝间,投下一颗又一颗明亮的光影,落在短廊的栏杆上,也落在简玉清半边肩膀上。
“不用了。”楚沅摇了摇头,拿着花洒给聂初文养的那些绿植浇水。
简家那个老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赵家的赵松庭也还在春城,她每晚都要去仙泽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难保不会被发现。
夕阳的颜色最为灿烂,在天边烧得如火一般,简玉清、郑灵隽和赵凭霜离开后,院子里就冷清得很,楚沅单手把收拾出来的纸板废品挪出院门时,纸板的边角大约是触碰到了那生了锈的信箱边缘,箱门打开,摩擦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她才把东西挪到墙角,抬头看见那信箱里竟然躺着一只雪白的,孤零零的信封。
前日里下了雨,那未上锁的,早被弃置了的信箱里有些潮湿,将那信封大半都湮湿了。
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的,但还带着信箱里的铁锈味。
楚沅拿着它还没拆封,收废品的老大爷已经骑着小三轮儿从窄巷的另一头来了,她匆匆将信封塞进衣兜里,忙帮着那老大爷把废品称斤论两。
等忙完这些,楚沅才走上阶梯,关上了院门,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将那卖废品的几十块钱塞进衣兜。
手指触碰到还有些濡湿的信封,她一顿,上楼找了吹风机来把那信封吹了几分钟,才撕开边缘,取出里面那张薄薄的信纸。
“楚沅,我想了想,写信道歉应该会更真诚一些吧?请原谅我的胆怯,我没有办法面对面的跟你说这些话,我的手机每天都会被我妈妈查很多遍,我是个没有自由的人,没有你跟我做朋友之后,我也更不自由了。你说的对,我早该问你那件事的,明明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知道,可是那天看见你被警察带着走,我却退缩了,对不起楚沅,我没有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陪着你,也没有选择相信你,你那个时候,一定很难过很无助吧?真的对不起,像我这样的人,一点也不配做你的朋友。我欠你一个道歉,其实我早该说的,但还是来得晚了点。”
信纸上没有名字,但楚沅看着纸上的每一字每一句,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写信的那个人是谁。
她一时站在原地,久久地盯着信纸上的字迹,指节慢慢收紧。
其实无论后来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最开始,她的确只有程佳意这么一个朋友,而她们以前作为朋友的那段日子,她也很认真地在珍惜那段友谊。
而后来程佳意选择远离她,无视旁人对她的孤立,甚至装作不认识她的时候,楚沅和她之间,就已经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但即便是这样,听到她从世纪大厦一跃而下,结束生命的这个消息,楚沅还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教室里属于程佳意的那张课桌已经被人搬走,而此时楚沅手里的信纸上,那每一个字都好像还留有一个人的温度。
可这个人,她已经死了。
眼眶有点泛酸,楚沅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久久地盯着那张信纸,始终没能回过神。
程佳意的葬礼那天的天气阴沉,阳光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整个春城都好像成了黑白的画卷,透着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楚沅走进墓园里,远远地看到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盛气凌人的女人站在人群之间,那张面容像一朝苍老了太多,她静静地立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好像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楚沅在那儿站了好久,在人群即将散开之前,她才转身往墓园外走。
今天是周六,她回到家之后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因为右手受伤,她不好写字,就只能随意翻看课本资料。
没有心思看电视,也错过了午饭和晚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桌前坐了多久,书页的内容也没看进去多少,肚子也不觉得饥饿。
她只是愣愣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