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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就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而已。”索寻又说了一遍,不知道是说给陆歆听,还是说给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有让陆歆满意。他告辞的时候说的是实话,还要去李幼冬那里“当和事佬”。陆歆把他送出去的时候终于抱了他一下,索寻一开始微微僵了一下,但还是给了回应。两个人又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陆歆情绪很好,一直拉着索寻的手。索寻也没抗拒,陪着他一直说到出租车过来才告了别,陆歆黏黏糊糊地送他上车,引得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瞟了索寻好几眼。索寻在车上就给李幼冬打了电话,他没接。然后索寻直接去敲了她的门,眼看着门缝下面的光里有人走过,但李幼冬就是假装不在家。索寻只好坐在她家楼道里,给她写了一条很长的微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总算哄得李幼冬开了门。她没化妆,哭得脸都浮肿了,开门就一句,来做客欢迎,替安德烈来说话就滚蛋。索寻只好当作完全不知道她跟安德烈吵架,照常跟她闲聊,还把早些时候陆歆那个话讲个她听。李幼冬果然振奋了一些,闹着非要看陆歆的照片,看看到底长得多么一般。索寻不给,她就自己搜了一下陆歆那个香水牌子,果然在品牌官网找到一张精心修过的正面照,李幼冬又想笑,又不想显得太刻薄,最后拍了拍索寻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讲:“有钱就行。”索寻懒得搭理她,李幼冬见他没反应,赶紧用胳膊肘捅捅他,很惊恐地问:“真打算跟他在一起啊?不要吧!”“为什么?”他本以为李幼冬是因为安德烈才这么说,没想到她拧着眉头来了一句:“他看起来像是那种只会用传教士做|爱的男人诶。”索寻:“……”他忍了一下,实在没忍住,笑得在沙发上蜷了起来。李幼冬当他不信,很认真地拉他起来看陆歆的照片:“你别不信!哇,这个男人看着就很无聊……”索寻把她手机抓过来退出那个页面,李幼冬口无遮拦,活灵活现地编排陆歆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听得索寻鸡皮疙瘩一身,疯狂捂耳朵,李幼冬不依不饶地把他手掰下来,虎狼之词一句跟一句,最后索寻不得不伸手去捂住了她的嘴。李幼冬好歹一个模特,头比正常人小了一圈,让索寻这么一捂,就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笑,总算不说了。索寻这才把手放下来,一脸的不自在。“哇。”李幼冬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索寻,“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纯情啦?”可能是因为安德烈无意之中跟她分享过一些“细节”,索寻感觉在李幼冬面前早就没什么羞耻可言了。他们混熟以后,聚在一起脸不红心不跳地开黄腔都是常事儿。以前李幼冬给他们发那种特别猎奇的体|位示意图,索寻还会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做不了,身高差太多。索寻没搭腔,甩脱了拖鞋,极其放松地摊在李幼冬的沙发上,半晌,轻声道:“我从来没想象过陆歆……”不穿衣服的样子。沉迷的样子。失控的样子。陆歆好像永远都是体体面面的才对。“卧槽,”李幼冬笑了,“那谈个屁,你对他都没有性|欲。诶,你说你图什么呀?”索寻开玩笑:“图他家产呗。”李幼冬用力地搡了他一下,险些没把人从沙发上铲下去:“好好跟你聊呢你给我严肃点儿!”“好好好,严肃。”索寻重新坐好,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也没图他什么,就是觉得……其实他挺合适的。”李幼冬睁大了眼睛,伸手来摸索寻的额头,好像以为他发烧把自己烧糊涂了。索寻笑着拨开了她的手。“我以前觉得自己特别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追求的东西,都跟别人不一样,觉得自己特牛逼,世俗根本不能定义我。”索寻自嘲地笑了笑,“我觉得那种按部就班的恋爱程序特别讨厌,非得有个人告白,追一下,然后确定关系,然后再朋友圈发个官宣……都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有几个人能问问自己,这段感情是不是真的?不然呢,就是反过来,以为自己游戏人间,特风流特潇洒,其实就是玩弄别人的感情,也是傻逼。”李幼冬听得一愣一愣:“哦,所以你跟安德烈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索寻自嘲似的:“后来发现也没什么不一样。”他以为他们找到了一种最适合彼此的方式,比普通的“炮|友”深一层,又比世俗的“情侣”浅一层,在这个位置上,他们都可以获得自由,安德烈不会被他束缚,他也不需要抱有期待然后失望。索寻曾经很自豪他们能够用这种和别人都不一样的方式相处,最后发现其实没什么不一样。这就是单纯的“暧昧”,还没人家开放式关系来得坦荡。李幼冬嗤之以鼻:“这不就是你玩够了,现在想找个有钱的老实人接盘吗?”索寻没说话,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看,然后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人:“幼冬。”“干嘛?”索寻:“有个事情,我怀疑了很久。”“说。”索寻:“我来的路上在想,你想去巴黎走秀,为什么非要安德烈帮你。我就查了一下。上次那个新闻,不是说是那个叫德卡斯的经纪人把安德烈介绍给那个法国人,然后被达诺尔说是皮|条|客吗?那个德卡斯手里好多一线超模,冯潇然在欧洲也是他代理的。”李幼冬还是没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裤子上的线头。索寻转头看着她:“你就是想让安德烈带着你直接签给德卡斯,对吧?”李幼冬终于开了口,冷笑了一声:“他又不肯。”索寻没理这茬,接着说:“我又查了一下‘新超越’的资料,他们跟法国合作的经纪公司不是那一家。”李幼冬:“你想问什么?”索寻:“安德烈根本没有走‘新超越’的渠道,对不对?”一片沉默。李幼冬深深地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她笑了,带着轻微的讽刺:“阿索,咱们这么熟了,就不用在我面前装傻了吧?”索寻摇摇头:“你就当我是真傻吧。”李幼冬“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他拖了太久,一直拖到合约到期,新超越送了别人去的巴黎。他本来说那就不去了,钱在上海也是一样的赚。后来你不是跟他……”她停下来,看了索寻一眼,终究把话咽了下去,干巴巴地讲完了索寻已经猜到的结局。“他自己去的巴黎。”李幼冬忘记了两个小时前她还怒气冲冲地要跟人绝交,终于没忍住带上了一点偏心的尖刻,“成全你要的,‘自由的关系’。”“但我会不会一直就这样了?”索寻拉开门的时候听见安德烈正在家里打电话,就没有出声跟他打招呼。安德烈转头看见他回来,跟他招了招手,进了自己的房间。索寻无精打采地换好拖鞋,打开冰箱门拿了一瓶冰饮,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外间的空调没开,但体感还是比外面的炎热舒适很多,大概没关多久。索寻坐下来才发现茶几的位置不对,被安德烈推得更里了一点,剩下来一块捉襟见肘的地方铺了一条瑜伽垫。索寻原本已经抓着了空调遥控器,看见那个瑜伽垫又放下了。最近他们家附近那个健身房倒闭了,天还是热,安德烈实在提不起劲儿跑太远的健身房,就干脆在家里练。但家里地方就这么大,安德烈倒腾来倒腾去,哪里都是空调出风口。索寻只好躺躺好,把冰饮贴在自己脖子里,闭着眼睛慢慢等那股燥热的劲儿下去。只言片语从安德烈的房间里传出来,听得不是特别清楚。安德烈好像在拒绝什么事,索寻听到他说了好几遍“现在我走不了”,要么就是“我再想一想”。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索寻懒懒地掀开眼皮看他一眼,安德烈果然就穿了一件运动背心,瘦的程度非常微妙,再减一分就成了病态,但肩颈还保持着漂亮的肌肉线条。安德烈走近两步,看见索寻一脑门的热汗,便伸手去拿遥控器:“干嘛不开空调?”“你练呗。”索寻制止他,“不要吹感冒了。”安德烈便放下了:“你不热?”“一会儿就好了,家里蛮阴的。”索寻把冰饮在脖子里滚两下,又抬眼看他,“你吃饭没有?”“等你回来吃。”索寻“哦”了一声,还是无精打采:“我没胃口,不想吃了。”安德烈就没搭腔,走过来拍了拍索寻的小腿,索寻把腿抬了一下,安德烈坐下来,重新把他的小腿挂在自己的大腿上,在他腿上揉了两下。索寻哼哼了两声,干脆闭上了眼睛。“什么事情啊?”索寻问他。“什么什么事情?”“你电话。”“哦,”安德烈的手没停,用的是那种运动过量以后排解乳酸的手法按摩索寻的小腿肌肉。其实索寻今天基本没怎么动,一直坐着开会来着,但却情不自禁生出一种真的爬了一天的山的疲惫感。安德烈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工作上一点小事。”索寻“唔”了一声,腿又动了动,催促他:“你练你的嘛。”安德烈这才放开他的腿,在他膝盖上拍了拍,一边问他:“今天又去‘吵架’了?”索寻苦笑了一声,安德烈已经不管他们的剧本会叫“开会”,直接称呼为“吵架”倒也精准。他坐起来,看见安德烈在做仰卧起坐,干脆也走过来,直接坐在了安德烈脚上。正在两脚悬空练核心力的安德烈:“……”索寻完全没有意识到安德烈做的“仰卧起坐”跟他做的不一样,尽职尽责地坐在他脚面上,手搭住了他的膝盖。安德烈直起腰,精准地停在索寻面前,问他:“今天又吵什么了?”“还是那个外交官的角色设定。”索寻看着他倒下去,又起来,轻松得好像那腰是自动的,一点儿不用出力气,一边跟他说话,“哦,对,他们把加尔炒掉了。”加尔就是那个以色列学者,在《隔都》的剧本大纲过了以后,索寻向海亚那边举荐了加尔,聘请他为特别顾问,时不时地也会来参加剧本会,从历史角度给他们勘误和提供参考。但一周前他们剧本会上多了一个“文学策划”唐老师,也不知道是哪一方雇的,上来就提了一堆意见要改,但都还没动到大框架。只是自从这个唐老师出现以后,加尔就没再来过剧本会,索寻还是今天才知道,是唐老师觉得,一个“外国专家”的意见没有什么听取的必要。安德烈再次坐起来:“姓唐的话语权这么大?”“嗯。”索寻把下巴磕在他膝盖上,若有所思,“没见过哪个文学策划是这样的。”然后就是更多的“意见”,唐老师认为剧本里这个日本外交官的设定不合适,历史上同时期也有一个中国驻维也纳的外交官,同样帮助了大量犹太人离开欧洲,所以最好改为中国外交官。索寻不同意修改,他不是不知道历史上有这个人,但在这里设置日本外交官是为了给后面的情节铺垫至少要让那个犹太年轻人对侵略者的“好感”来得有根据一些吧?只有前面建立起了这种好感,后面他信念的崩塌才来得更摧枯拉朽,他的绝望和自尽才讲得通吧?如果改成中国外交官施恩,那么这个人物的一切挣扎就讲不通了,他就应该完全向着中国人,甚至直接去参加抗日了,还自尽什么?就为了这个点,他们来来回回地争执不休。尤总的态度变得非常奇怪,索寻看得出来,尤总其实是认可他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唐老师面前,尤总又开始和稀泥,认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点,可以容后再议。但是这位唐老师一点儿没有给尤总面子的意思,第二天就带了一个在大学里研究国际关系的教授过来,非要给他们讲,历史上逃到上海的犹太难民多是由中国外交官救助的,日本外交官不合理,要去掉。索寻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他已经掰开揉碎地解释过这并不是一个基于史实的考量,而是一种创作上的需要。于是唐老师也不跟他客气了,直接说:“既然都是杜撰的,为什么非要是日本外交官?日本人是侵略者,小索你立场要搞搞清楚!不要犯这种错误!”于是问题升了级,尤总和其他人拦都拦不住,索寻有理有据地讲他为什么这么设置情节,主角作为受到侵略的中国人,他的形象是极其正面、反抗也是极其正当的,所以在他身边要加入犹太年轻人这样的角色,一个外部视角,一个在历史的夹缝里因为相信人性、最后却又破灭的“证据”,才得以丰富人物,让主角的“正面”显得不那么空洞。唐老师也不甘示弱,说给几个日本军官一点人性的表现增加人物的立体度没问题,但现在这个日本外交官没有什么“立体”可言,他就是一个纯好人、善人……把一个日本人设置成这样,合理吗?不会伤害民族感情吗?于是话题就发散到了“到底怎么样算伤害民族感情”“电影到底是给什么样的观众看”“要不要迁就智识能力比较低的那一批观众”的话题上,几个主要出品方也都加入混战,有的人还是比较在意电影的质量,有的人呢则是考虑市场,认为唐老师讲得有道理,吵得乱乱哄哄,最后唐老师又回归到了“立场”这个话,给索寻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说他“没有站在人民和国家这一边”。索寻也不怕这种话,直接问他:“那唐老师是觉得我们拍电影不是为了提醒大家警惕军国主义,而是煽动仇日是吗?”话到这里已经十分危险,会上立刻有人喊了停,让大家都消消火。尤总到外面去抽烟,把索寻也叫过去,话说得非常隐晦,意思是让索寻在唐老师面前收敛一点。这个项目本身就是带着政治任务的,有些事情,要心里有数。安德烈不做仰卧起坐了,他屈膝坐在那里,目光中充满了警惕和担忧,接着问索寻:“然后呢?”索寻往后挪了一点,从他脚面上下来,跪坐在瑜伽垫上,突然说:“我不想拍这个电影了。”安德烈点点头:“那就不拍。”“但我会不会一直就这样了?”索寻苦笑一声,“一辈子自命清高,最后一事无成。”这个机会还是焦老师给他推荐的,他要怎么去面对恩师呢?安德烈没说话,索寻便问他:“是你的话,你会改吗?”“会啊。”安德烈回答得毫不犹豫,“我都不会跟他们吵起来。”索寻让他气笑了:“你……”安德烈摁住他的手,安抚似的:“可你又不是我。”索寻欲言又止,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把手从安德烈手掌里抽出来,去抠瑜伽垫上一个裂口,把它抠成一个洞。安德烈继续往下说:“大多数人工作、谋生,就是听别人的命令,然后执行就可以了。很少有人在工作里产生特别大的价值感,所以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去反抗。”索寻抬头看着他:“你也没什么价值感?”安德烈耸耸肩:“我就是个会动的道具而已。我可能去跟设计师说这个衣服太丑了我不要穿吗?”索寻:“那你是劝我不要跟他们犟?”安德烈还是摇头:“我是说,你跟大多数人做的事情不一样。你自己觉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索寻“哦”了一声,心里突然感觉松快了一点,朝他笑了。“也不要说得那么……”索寻有点儿替他不平,“模特也是时装艺术的一部分嘛,你们不是也有台风的说法吗?不同的风格有不同的展现方式,也是在创作啊。”安德烈也笑:“那都是一线超模才要考虑的事情。”他翻过来做了个平板,索寻让出位置给他,坐到了瑜伽垫外面:“你不想着往一线超模奋斗?”“一线都是女模。”安德烈平淡地说,“我又没机会。”他经常把这个话挂在嘴边,虽然每次提起来的时候都很平淡,但听多了还是有一点抱怨职场性别歧视的意思。“你觉得不公平啊?”“没有啊?”安德烈有点困惑地看他,听起来天经地义,“只是我没这种野心。”“我感觉你好像就没有特别喜欢过模特这一行。”“还行吧。”安德烈无所谓地说,“也不讨厌。”“你还说讨厌就有点过分了。”索寻也笑。安德烈赚钱赚得相对很轻松,没追求没价值感都无所谓,这要还觉得痛苦委屈,就太矫情了。“那你走秀的时候都在想什么?”“看路。”安德烈全身都在用力,说得惜字如金,“算钱。”索寻听笑了。有的时候他感觉安德烈很在乎钱,但并不小气,注重生活品质,但并不物质,也没什么攀比心。买衣服是正常工作需求,花销还是都是看得见的,不至于花掉他所有的收入。可是给索寻的感觉就是他总是一副需要钱的样子,又不知道他把钱都花哪儿去了。安德烈松下劲,伏在瑜伽垫上,把话续上:“赚够了,有一天就不用干这行了。”“你现在就想着退休啦?”索寻笑他,“那你要干嘛去?”“不用等到退休,就等到……”他喘了一下,好像因为平板撑太久有点累,把后面的话略了过去,匀上了气才继续道,“我只要手里存点儿钱,开个小面馆过日子就行。”“哎哟,”索寻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远大志向,“你不要看不起餐饮行业,在上海开个面馆生存下去也是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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