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容温润柔浅,耐心地等她开口,并思考着该回答她什么。
然而她并未接下去,而是沉默下来,而后对他浮起一虚伪的媚笑,如同面对尊客般,娇声媚语道:“大人,您早些休息吧,我们明天还要寻找出路。”
沈墨不觉敛去笑容,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失落,却又说不出为何失落。
她没有再看他,袅娜地起身走到火堆旁,丝毫不矫情地席地而坐,然后抓起一根木条就往火堆上扔。
她一气呵成的动作令沈墨暗暗讶异,
透过火光看她的侧脸,明明与往常一般柔媚,却又生出一丝陌生感。
他本以为像白玉这种美丽娇媚的女人,只懂风花雪月,献媚邀欢,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爱慕虚荣,受不得一丝一毫的苦,却不想,她竟比大多数女子都强,不论是遇到险境亦或是多么脏乱的环境,她竟能做到从容淡定,不畏不惧,不哭不闹不委屈。
她是一个让人惊讶惊喜的女人。
沈墨目光移到她纤薄的背上,她穿着轻薄素衣,在幽微火光的映衬下,她看起来那般柔弱,如枝头上的梨花,弱不经风,惹人怜惜。
他想象不到,她是如何背负着昏迷不醒的他,冒着大雨以及重重艰险,把他背到这里。
她令他震撼,也让他彻底地改变了他对她的看法。
“白玉。”沈墨不由低唤她的名字。
白玉正手托香腮,一双水翦双眸落在眼前燃烧的火堆上,呆呆地发愣,闻言,她惊了一跳,倏地回眸,才发现他仍旧如玉竹般站立原地,墨眸凝视着她。
他一直在看她?
见她望来,他唇微扬,笑绽春晓之花。
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那双狭长微挑的眸子仿佛有汪春泉在月色下,温柔,澄净,不含一丝杂质。
“有……有何事?”白玉心怦怦乱跳,睃向他,顾盼流连间,百媚横生。
沈墨举止温雅,态度谦和:“若非白玉不舍不弃,一路扶持,暇之不能至此。若你我侥幸脱难,此恩暇之断不会忘,白玉可有何心愿?”
沈墨想,自己其实对她有几分心思的,只是并不是非要她不可,他不热衷女色,若以情人待之,久而久之,势必对她感到厌烦,她具有胆识与主见,虽不大擅长文墨,令人感到遗憾,但她值得他以友人之礼相待。
如此也可免去轻薄。
白玉怔了好片刻,芳心回归平静,内心不是该喜还是该怅惘,喜的是他没有再视她为卑贱。怅惘的则是,他似乎待自己更加客气有礼,全无往日狎昵。
若非她是女子,她几乎要以为他把自己当做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白玉压下心中的失落,脸上敛去几分媚态,“暇之是你的字么?”
沈墨点头称是。
白玉看着他,犹豫片刻道:“我真名叫白卿卿,白玉是艺名。”她并很不喜欢这名字,卿卿,卿卿,肉麻得很,他既对自己真诚,自己也需表示表示,想了想,又略显忧愁地补充了句:“但我希望大人还是称呼我为白玉。”
她黛眉轻轻地蹙着,微微撅起朱唇,带着丁点若有似无的孩子气,让人不由莞尔。
“好。”沈墨柔了语气,又不觉微笑道:“你可唤我暇之。”
暇之,多么亲密的称呼。想到那个柳文都不曾这般叫过他,白玉心中颇觉得意,恨不得马上把沈墨拖到她面前,然后当着她的面,把暇之这名字唤个千遍百遍。
只是要她突然叫他的字,她还是不大习惯,叫不出口。
“大人既诚心相待,我也不和大人虚与委蛇了。”白玉忽正色起来:“大人,您把白玉看做什么人了?”
沈墨微感诧异,不明她为何这般问,未等他回话,白玉又自说起来:
“大人方才问我可有什么心愿,可见大人把我当做了那挟恩图报之人,这就把我看轻了,救大人不是因为有利可图,仅仅因为,我不想让你死。”
沈墨怔住,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听到她这番话时的触动。
那句“我不想你死”令他的心变得有些柔软。
在别人眼中,他温柔似水,风清月朗,只有自己知晓自己的心冷似石,意志力钢硬如铁,鲜少有这般柔软的时刻,更遑论被别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