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斜视的看着刘启将药喝下去,老太医便伸出手,为刘启把过脉,才如释重负的退到了御榻旁,如老僧入定般,将双手环抱于腹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方才那几个老农,是朕做太子的时候,先帝调给朕的亲卫;”
“甚至早在当年,先帝都还只是代王的时候,那几个老家伙,就已经在代王宫里了······”
喝过药,淑过口,又自觉地将身上的厚毯裹紧了些,天子启略带沙哑的嗓音,才在行宫内响起。
而在御榻前约十步的位置,刘胜则面带孤疑的跪坐下身,感受着殿门闷热的空气,只不自在的将衣襟扯开了些。
见刘胜面上仍满是孤疑,天子启也终是摇头一笑,裹着厚毯,就势在榻上侧躺下来。
“你不是说,朕没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儿吗?”
“不是说朕冷酷无情,连一母同胞的兄弟都能算计,连先祖的庙,都能狠下心破坏吗?”
“——今天带你这小子来,就是让你好好看看,朕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语调平和的说着,天子启面上却仍是一片淡然,侧躺在榻上,伸手朝面前的御案稍一昂头;
待御案上的几卷竹简,被一旁的宦官送到刘胜手中,天子刘启沙哑的嗓音,也随之传入刘胜耳中。
“我汉家,建立于乱世;”
“太祖高皇帝,在四十七岁的时候起事,四十九岁做了汉王,五十四岁,才登上了皇位。”
“从五十四岁,一直到六十二岁,太祖高皇帝,在皇位上坐了八年。”
“但在做皇帝的八年时间里,太祖高皇帝,却只在长安的皇宫中,待了不到半年······”
随着天子刘启的话语声,那卷明显有些陈旧的竹简,也被刘胜缓缓摊开。
而后,便是一行又一行秦小篆,映入刘胜那仍带有些许迷茫的目光中。
——汉元年,太祖高皇帝出陈仓,还定三秦;
——汉二年,太祖高皇帝合诸侯兵,东出函谷;
——汉三年,太祖高皇帝逢彭城之败,退守荥阳;
——汉四年,梁相彭越侵扰敌后,断敌粮道,保荥阳不失;
——汉五年,齐王韩信奇袭楚地,项籍大惊,遂成鸿沟之盟;
同年,太祖高皇帝毁鸿沟之盟,令齐王韩信、梁相彭越南下,垓下之围成,项籍亡乌江······
看到这里,刘胜的面容之上,也随即涌上一抹了然。
但随着刘胜继续往下看去,那抹了然,却逐渐被一抹凝重所取代······
——汉五年,项籍亡乌江,太祖即天子位,临江王共尉反;
共尉败亡,燕王臧荼反。
——汉六年,韩王信反马邑;汉匈平城一战,太祖身陷白登之围。
——汉七年,楚王韩信反未遂,贬淮阴侯。
——汉八年,赵相贯高反未遂,贬赵王张敖为宣平侯。
——汉九年,代相陈豨反;
——汉十年,淮阴侯韩信反长安;
——汉十一年,梁王彭越反;
——汉十二年,淮南王英布反······
看着眼前,这一句又一句‘x王xx反’,刘胜的面容之上,已是尽带上了沉重之色。
待刘胜面色凝重的抬起头,将手中竹简放回案几之上,天子刘启才长叹一口气,重新在榻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