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武这般模样,天子刘启却是强装轻松般,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笑着对刘武缓缓一点头,又以眼神安抚过刘武的情绪,刘启终是再也撑不起最后那分天子威仪,好似认命般,直挺挺躺在了御榻之上。
见此,刘武却也根本顾不上多想,赶忙来到御榻侧方,蹲下身,好让躺倒在御榻的大哥刘启,能尽量不费力的看到自己。
“在老三面前,我这做大哥的,已经没有丝毫威仪可言了······”
“既然都这样了,老三何不到我身边,也躺下来?”
“就像小时候的冬天,咱们兄弟二人,在晋阳的代王宫里,冻得瑟瑟发抖,躲在一床被窝里取暖那样······”
听着刘启莫名虚弱,又分明带有些许倔强的语调,梁王刘武早已是泣不成声;
再闻刘启这一提议,刘武自也垂泪点下头,趁着起身的功夫赶紧背过身去,偷偷擦干脸上的泪水。
确定脸上没有明显的泪痕了,梁王刘武又轻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打起些精神,才顺从的到刘启身旁侧躺下来。
也是直到这一刻,梁王刘武才第一次发现:刚年过三十的大哥刘启,眼角却已是被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沟壑所占据;
本该遍布黑丝的鬓角,也已出现了些许杂白······
“刚才,黄生和辕固的辩论,老三怎么看?”
愣神之际,天子刘启低缓的语调响起,让刘武不得不赶忙回过神;
却见身旁的天子刘启,早已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只那眉头,仍是有意无意的皱起了些许。
听闻刘启发出此问,梁王刘武心下也不由一惊;
但看到刘启的这幅神态,再看了看此刻,正并排横躺在御榻上的自己,刘武心中的那抹担忧,也随之悄然消散······
“弟认为,黄生的学问,恐怕有些名不副实。”
“如果大哥同意的话,弟今天就去长乐宫,劝说母后,不要再召黄生入宫。”
此言一出,却见天子刘启噗嗤一笑,虽仍闭着眼平躺在御榻上,却也轻轻摇了摇头。
“黄生~”
“黄生啊······”
“若不是年纪大了些,朕,还真想征辟他入朝!”
似是遗憾的发出一声感叹,天子刘启也终是缓缓睁开眼,面带赞赏的侧过头,望向躺在身旁的弟弟刘武。
“黄生,是对的。”
“起码对于我汉家而言,商汤、周武那样的臣子,是绝对不能有的。”
“我汉家需要的,是黄生口中所说的臣子;”
“——在君主犯错时,能在一旁规劝、纠正,绝不借机生事,妄图取而代之的臣子······”
听着刘启略带严肃的话语声,再看了看刘启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几欲溢出的郑重,刘武思虑之余,也随之缓缓点下头。
“大哥说的是;”
“我汉家,不能有商汤、周武那样的臣子。”
“也不能有吴王刘濞那样,仗着宗亲长者的身份,就枉顾君臣尊卑的臣子······”
刘武意味深长的一语,也惹得刘启不由咧起嘴,与刘武稍一对视,兄弟二人,便也随之相视一笑。
感觉大哥的病痛似乎缓解了些,刘武面上的悲痛也散去不少,便随即用手撑起脑袋,如小时候那般,略带不解的看向刘启。
“既然大哥也认为,黄生是对的,那方才在宣室殿上,大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