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但燕飞尘的心底却涌上一股刺骨的寒意来:
明明两人只相处了半日时间,朝云国的长公主,便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她知道燕飞尘只想要厉家的兵权,知道厉无殇会怎样见招拆招将燕飞尘逐下堂去,更把厉无殇对这些问题的答复全都提前告诉了燕飞尘。
燕飞尘一试之下,果然半字不差,当即对施莺莺心生惧意:
就好像人人在她面前,都半点也没有,都是透明人似的,心里的所有小九九都能被她隔空料中,把人的皮肉骨头全都拆开来含笑品评!
大燕国与朝云国仅有一江之隔,最大的民风民情仅有对女性态度的不同,施莺莺就能从这里入手,做好几十年的规划,蚕食鲸吞大燕国:
这些举措不仅能够瓦解大燕国的人口构成、权力结构、经济体系、传统道德架构和小家庭的稳定,甚至还能不流一滴血,不费一兵一卒。
别看她提前告诉了燕飞尘自己会怎样动手,让燕飞尘早日准备;可燕飞尘丁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浑身冷汗地听着施莺莺谈笑间便拆解了她的国家,半句话都反驳不得。
最可怕的是,这甚至还是施莺莺用来对她示好的办法,是真的示好,也是真的吓人:
好一个恩威并施,好一个朝云国长公主!
这边的燕飞尘浑身冷汗,在苦苦思索着要怎样才能破除死局,那边的系统也很好奇,对施莺莺问道:
“你和大燕国长公主定了什么约定下来?我刚刚去查资料了,没听清。”
恰好这时,下人将厉无殇的拜帖送了上来,施莺莺只扫了一眼,便温柔地笑了起来,那双暗蓝色的眸子里似乎噙着来年的万里春水:
“我告诉她,看在今日她与我赤诚相待的份上,日后等我率大军挥破大燕国都之时,只要她愿意举族来降,让我少费点心安抚大燕遗族,我便不屠城,不灭族,请她看一场盛世太平。”
“在此之前,我将我所有的计划都提前告知,看看她能挣扎到什么程度好了。”
系统瞬间哑口无言:
太狠了,这真的是只有施莺莺才能干出来的事。
——燕飞尘得罪过她吗?
身为厉无殇正妻的她折辱过原主,身为大燕国长公主的她又对施莺莺拔过刀,不管哪边都得罪过。
——燕飞尘是个好人吗?
在原文中不管是谁站在燕飞尘的位置上,都会对原主那么做,总归不是厉无殇那种狗男人;而且她还是大燕正统,是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所以施莺莺可以饶她一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燕飞尘是难得的清醒人,对清醒人来说最痛苦的是什么?就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
于是施莺莺就要将所有的布局都提前告诉她,看着燕飞尘如何凭一己之力奋斗、挣扎、痛苦和绝望,百般苦楚下也无法拯救自己的国家。
不被任何人理解,得不到任何帮助的努力,是最无望、最痛苦的。
甚至因为只有燕飞尘知道施莺莺的计划,别人还都不信她,就算信了也不可能让一介女流执掌大权:
于是不管燕飞尘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延缓屠刀斩下来的速度。
每天从睁眼开始,她就要劳心劳力力挽狂澜,每晚都要在担惊受怕忧心忡忡中入眠,梦寐不安,真的是最最诛心。
果然从那一日的拜访过后,燕飞尘回到东宫便闭门告病,终日不出;从宫人的小道消息中还能听说,长公主燕飞尘与大燕皇帝爆发了好几场争吵,大多都是关于“律令”、“正统”、“命数”和“皇室体面”的。
那边吵得要翻天了,施莺莺在这边买东西倒买得很开心,半点“凭一己之力让大燕皇帝和大燕长公主几乎决裂”的迹象都没有:
流水也似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颇具大燕当地风土人情的瓷器、竹编、风筝和糖画等小玩意儿,被人排着队送入她所在的别院。
反正朝云国皇帝都决定要咬牙接回她,打肿脸充胖子让外人看看“朝云国有情有义”,那所有的账肯定都要记在国库的公账上,花自家的钱理直气壮还不用还,美哉妙哉:
于是今天,施莺莺带回了一支放在檀木盒子里的金簪。
连见多识广的大燕宫廷侍女们见到了这支金簪后,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叹声:
“好漂亮!”
这支金簪的样式过于精巧和具有匠心,一看就不是大模子里刻出来的,倒像是手工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簪尾细长,簪头嵌着数朵由不知名宝石攒成的桃花,颗颗半透明的宝石都是温润的粉红色,在阳光下还会折射出红黄双色的彩晕,通体遍布丝绢般的光泽,好不可爱。
施莺莺立刻将盒子收了起来,佯作小气道:
“这是我要带回去给母后的,可不能让你们多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