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安伯便没有怀疑,坐到了壁炉前的另一把沙发上,转头看他,“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伸手弹了弹烟灰,淡淡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与谢里斯达成了合作的协议。”
火光映着精灵的脸,将他的白发也染上了一层橘黄温暖的光,他半耷着眼,白色的眼睫为他绿色的眼眸覆上了一层阴翳,连带嘴角的笑容也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诡谲起来,“嘛,总归与谁合作不是合作呢?”
安伯又收回了眼,他夹着香烟慢慢的抽了一口。他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坏人都做不彻底,终将受到反噬。
他在烟雾腾袅的中垂下眼眸。
说到底,谢里斯那家伙也是一个令人嫉妒的混蛋呢。
十一月初的时候,大罪之门的上空下了一场白雪。鹅毛般的大雪飘飘荡荡,从乌云低垂的天空落了下来,没过多久就将整个大罪之门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亚德向来是喜欢雪的,从禁闭室里出来的第一年,那年的雪落下的时候,兽人红色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震惊与稀奇。
那是他第一次见雪,然后被裴初拉着去打了一场雪仗。还在广场中央堆了一个白白胖胖的雪人,虽然第二天就不知道被谁摧毁了,但后来亚德去找一脸莫名的谢里斯打架的时候,他还是很开心的。
以至于后来的每年,当大罪之门的上空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都是红发兽耳的小兽人最开心的时候。
每到这时,兽人总是会兴致勃勃的拉着裴初去玩雪,并且必然会打一场雪仗。
白色的雪握在手中,哪怕隔着皮质的手套也能感觉到凉丝丝的寒意。安伯咬着烟头抓了一把,抬头就看见广场上两人你追我赶,小孩子一般玩得不亦乐乎。
其实大多时候都是裴初迁就着小兽人在玩,当然,亚德因为知道精灵身体的情况,也很好的限制住了自己的力量不会弄伤精灵。
然而裴初借着这一点退让,臭不要脸的没少往精灵身上扔雪球。
大罪之门能这么心宽到无忧无虑玩雪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个,这里的大部分囚徒,望着这洁白的雪都觉得那里映着自己的黑暗面。常年被限制住自由,看不到未来的他们,大概很难理解精灵和兽人玩雪时,嘴角纯粹的笑意。
当然也有人会加入他们,在过去的某一年,谢里斯和精灵的派系就爆发过一场大规模的雪战,最后以广场上的那尊神像被谢里斯和亚德破坏成废墟做为结束。
打从那以后,两派人都会很冷静的绕过玩雪的兽人,毕竟他不会对谁都像对待精灵那样忍耐温和。
伊莱跟在谢里斯身后,他们站在长廊下的一侧。这边是个拐角,拐角的另一边就是在玩雪的裴初和亚德。而谢里斯只是靠在这个拐角的石壁上,既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他还是他一贯的作风。
永远靠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蓝色的眼眸里始终望着精灵一人。
从前的时候,他大多只是一个人,孤单的,沉默的,所有的爱恨都被他藏在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就像大海在孤独的伫望着月亮的沉落。
可是现在,他的身旁总是跟着另一个人,茶发的少年,就像一朵开在海边的山茶花,他靠不近他,却愿意守着他。
谢里斯不是不知道,可他从来没有转过身。
安德鲁照样坐在屋檐上,一片寒凉透骨的白雪包围着他,可他感受不到,或许因为他自己本身的体温,就是如这寒雪一般冰冷。
大雪还在下,飘飘摇摇的,好像天边被揉碎的云絮。落在广场上,就好像将广场上的人笼罩在了一个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
裴初和兽人玩得有些累了,他微微喘了一口气,这口气在嘴前凝结出了一片白雾。他身上同样落了不少雪,衣服上,头发上,眼睫上,远远看上去,有些让人分不清他与白雪的颜色。
某一瞬间别人看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好像就是从雪里走出来的精灵,或许一个错眼他又要融进雪里消失不见。
裴初手里还剩下最后一个雪球,他玩累了,想着扔完这个雪球就休息了。可是也许是力气耗得太过,这个雪球他没能扔得太远,位置也有很大的偏差。
于是它穿过走廊,直直的砸进了谢里斯怀里。
“啊”
雪球顺着谢里斯的衣服滚了一身,又被谢里斯下意识的接在了手里。
金发蓝眸的龙族抬头,就看见飘落着大雪的雪地里,白发绿眸的精灵看着他轻轻一呼,然后弯起眉眼,对着他说了一声——
“对不起。”
好像穿过了三年的岁月,在那个阴雨绵绵的天窗下,死里逃生的谢里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轻抚他的眉心,无声的和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谢里斯的眼睫,突然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