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还能说得更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便是杀人为乐的邪道魔尊还有几个亲朋好友,若天下人人断情绝爱,不动凡心,还修什么仙,直接集体飞升得了。
战狂崖是正道,戮天道君也不是个蠢货,战云道君若真的心性败坏至此,就如秋意泊当时听了这八卦就说,今日能为证道杀妻杀子,他日为何不能因为证道欺师灭祖?戮天道君活了几千年,难道这一点看不出来?
他如今将战云道君困于水牢,听着好像是对他失望,可谁敢说战狂崖的水牢跟凌霄宗的寒牢不是同一类型的玩意儿?
战云道君一恢复记忆就直接二话不说杀妻杀子?这其中当真就没有什么原由?战云道君与焰梦道君当真是良缘天定?今日我要封锁记忆修为下凡历劫,明日你也封锁记忆修为下凡历劫?还能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去了同一个凡间国度乃至城池,还能相遇,最后结成夫妻?这么巧的吗?
凡间不是修仙界,修仙界只要你有手有脚,豁得出去一条命,哪里去不得?可凡间不是这样的,在凡间,百姓出门是要路引与引荐信的。你是哪里人,到哪里去,去做什么,你的担保人是谁,在这地方可有什么亲戚朋友,都是要写明的。要是没有路引和引荐信,别说从一个城去另外一个城,你连这个县都出不去!
这都不必秋意泊去看,门中弟子大多是来自凡间,闲聊的时候说个一字半句的,秋意泊还能有什么不懂的?他好歹也是当过官的人。
只不过这些事情他没有证据,全凭猜测罢了,所以他也就不提了。
“与你无关。”戮天道君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这当然与我有关系。”秋意泊嗤笑道:“我麓云山还要与你战狂崖结盟,你战狂崖须得平平安安才好,否则我活捉你作甚?你知道那万宝大阵动用一次要烧多少灵石吗?我麓云山一个外道门派,弟子贵精不贵多,又不用争什么天下第一。我真杀了你,灭了你的战狂崖,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战狂崖上下积蓄,恐怕还不够我麓云山烧百年的。”
战狂崖上下积蓄有多少?还不够他麓云山用百年?
若旁人说这话,戮天道君定然嗤之以鼻,可这秋长生说这话,他却莫名想起了那本由天蚕石丝制作而成的帖子——有一种微妙的可信度。
秋意泊也没有说假话,他对无悲斋上心,必然对弟子上心,弟子只要正经入门,那就得铸造一座万宝炉,这已经是天价,紧接着每日如流水一般的天材地宝供着。如今还好,弟子们境界还低,等到弟子们境界越来越高,耗费的天材地宝的品阶也随之上升,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自己不用,是因为他自己能赚,总不能指望每个弟子都跟他一样灵活,多的是有埋头炼器的,总不好断了他们的资源。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道:“我和玄机做了一个交易,我替他杀战云,他给我悦来商行,然后他毁约了。”
“你与我,本无仇怨。”
戮天道君深深地看着秋意泊,许久才有些沙哑地道:“我同意。”
“很好。”秋意泊绽放出一朵笑容来。他俯身将宝石链重新挂在了戮天道君的颈间,指尖顺着金链一路落到了他的衣襟处,戮天道君只觉得衣襟内微微一烫,那根宝石链便完好无损地挂了回去。他心中一动,霎时间看向秋意泊,秋意泊道:“暂时就这么先挂着,回头我请我师兄替你修一修,好端端的极品,叫人炼成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秋意泊也不曾计较什么,他伸手将戮天道君扶了起来,那根捆得戮天道君动弹不得的绳索如灵蛇一般游入了他的袖中,戮天道君依凭秋意泊站稳,他道:“你不怕我趁此杀你?”
“君子一诺。”秋意泊扶着他一臂,带着他往外走。戮天道君没有说话,踉跄着跟着秋意泊走出了地牢,待明媚阳光落在了他的眼中,他眯了眯眼睛,忽地觉得体内的冰霜开始消融,凝滞的灵力又重新开始流动,力气一点一滴的恢复着,被金链勒出的伤口也在呼吸之间消失。
戮天道君侧目看着年轻人风流姣好的侧脸,现在要杀秋长生,简单至极,甚至只需要心念一动,这颗漂亮的头颅就会与他的身体分离。
秋意泊知道他在看他,可他并不觉得害怕。
戮天道君要是没有被他说服的话,是不会答应他的。
既然答应了,就说明戮天道君已经被说服了,他不会动手。
反正在麓云山的地头上,秋意泊可以放心的说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戮天道君微微一动,秋意泊便松开了自己的手,他们面前站着一人,那人青衣素袍,身负玄黑之剑,见他们出来,便对着秋意泊微微颔首。
戮天道君见得此人,身躯不自觉地绷紧了。
孤舟道君居然在这里。
秋意泊心中有些触动,乖乖巧巧地走过去往孤舟道君身后一站,这才道:“师侄,戮天道君已然想明白了,劳烦师侄送他回战狂崖吧。”
孤舟道君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了一眼秋意泊,淡然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秋意泊明白,那眼神叫做‘一言难尽’,再翻译一下就是‘你又在搞点什么鬼名堂’。
“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秋意泊微微侧脸:“一路小心。”
“嗯。”
既然玄机是在图谋战狂崖,那么戮天道君死在麓云山最好。可麓云山水泼不进,他无从下手,那么戮天道君一旦出现在麓云山之外,那就是最好的时机了——一个重伤的戮天道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