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猜测到堂溪涧继位有许多人都不会好过,如果堂溪涧要清算,除了已经驾崩的光帝,便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几位皇子。
小豆子是五皇子身边最得宠的太监,因此祝卿梧一直担心他出事。
没想到今日竟会在这儿碰见。
“小豆子。”祝卿梧上前一步,握住面前人的手。
小豆子今年不过十六,比他小上几岁,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太监服,身上没有什么伤,只是骤然瘦下去了许多。
身上的衣服宽宽大大,明明是刚制的新衣,却不合身了。
“阿梧。”小豆子这些日子不知经历了什么,眼中满是绝望与疲惫,刚一开口眼睛就红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祝卿梧想问问他的近况,然而刚一开口,就见小豆子直直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祝卿梧说着想要把他扶起来。
然而小豆子无论如何都不肯站起,反而一个接一个地磕起头来。
很快,额头便是一片鲜血淋漓。
“小豆子。”祝卿梧连忙蹲下神来,强硬地止住他的动作,“你这是做什么?”
“阿梧。”小豆子这才抬起头来,额头已经破了皮,流下来的血和青砖上的灰沾染在一起。
“我知道我的请求有多难办。”小豆子说着,手指突然握住祝卿梧的衣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去找谁?所以,所以……能不能求你帮帮五皇子?”
祝卿梧闻言,猛地抬头向四周看去。
周围扫雪的宫人依旧低下头,似乎并未觉察这边的情况,只是目光还是会有意无意飘到这里。
然而小豆子已经顾不上,“阿梧,六……陛下他如今唯一还会听的只有你的话,所以求求你,可不可以求陛下不要杀五皇子。”
“小豆子……”
“所有的皇子都已下狱,三皇子昨夜已经薨了,下一个,下一个……”
小豆子抬眼看向他,满眼悲戚,“阿梧,求你保下五皇子的性命。”
祝卿梧看着磕头磕到头破血流的小豆子,只觉得一阵无力,他想说:“我不过也是一个太监罢了。”
但还是不忍心,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刚穿到这里,什么也不懂,彼时的堂溪涧正被光帝厌弃,囚于离桧宫中。
是小豆子把食物和药藏在胸口,趁侍卫换班从后院偷偷翻了进来。
救了他和堂溪涧的性命。
彼时也是隆冬,小豆子怕被人发现,在离桧宫外一直蹲守到半夜。
翻墙进来时双手冻得通红,眼中却笑意盈盈。
明明比他还要低上一头,却大哥一样拍着胸脯向他保证,“阿梧别怕,我会保护你和六殿下。”
然而今日的小豆子却再没了往日的模样。
消瘦的脊背像一张紧绷的弓射向地面,一只手拽着他的衣摆,另一只手被粗粝的青砖磨出了淋漓的鲜血跪在他面前。
“五殿下……”小豆子的喉咙突然有些发哽,“那些年无论旁人怎样,只有五殿下从未欺辱过陛下,我给离桧宫送食送药也是殿下默认的,所以能不能求求陛下,饶五殿下一命。”
“五殿下虽从未言明过什么,但他其实很在意陛下这个弟弟。”
“五殿下从未伤害过陛下,所以……”
小豆子的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陛下也不应该如此待他。”
祝卿梧听到这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五殿下怎么了?”
小豆子听到这儿,眼眶瞬间红了,“五殿下被投进沼狱,锁链穿过琵琶骨……人已经快不行了。”
一道冷气骤然吸入肺腑,祝卿梧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被冻住。
整个人冷得可怕。
这种冷意有一瞬间让他回到了堂溪涧登基之前。
堂溪涧主动要求塞外戍边,一年难得回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