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哪怕已经过了半个月,祝卿梧依旧不太习惯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向前走了几步。
细白的手指伸到盖着尸体的白布旁,颤抖着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掀开。
只是将怀中的酒留了下来。
李公公说他这辈子别无所求,唯好饮酒,只希望他一路走好,黄泉路上莫回头。
祝卿梧望着盖着白布的尸体愣了许久,直到一旁的小太监开口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向后退去。
然后就在他正准备离开时,恰好一阵冷风吹来,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一旁的小太监眼疾手快,连忙将白布被风吹起的白布按了下去,但那短短的几瞬还是足够祝卿梧看清。
已经死去的李公公双目紧闭,脸色铁青,唇瓣呈乌紫色,唇角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是毒杀,而非急病。
可是……
这皇宫中,有谁能杀了八局之一的主管太监?
祝卿梧恍恍惚惚地出了司苑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拼命往他身体里钻,天幕低垂,又青又冷。
御道上的宫人依旧在扫着地上的残雪。
祝卿梧从他们身旁经过,所有认都垂着身子向他行礼。
明明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落在青砖上的脚步声。
然而不知为何,祝卿梧却突然听见了很多悉悉索索的交谈。
“陛下又在杀人了。”
“陛下登基前,乾明殿被围了三天,所有不从的大臣皆被斩杀,听说……”
“听说什么?”
“刘老太傅触柱而亡,临终前还大骂陛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然后呢?”
“陛下大怒,听殿外守着的宫人说,那三日,乾明殿内的血河水一般涌了出来,渗透了地上的金砖,至今砖缝里的血垢也清理不完。”
“唉,那刘老太傅可是陛下的老师。”
“老师?连各位骨血相连的亲兄弟都下了狱,更何况是老师。”
“毕竟是亲兄弟,陛下说不定还会网开一面,但大巫……”
“大巫可是能祈上愿的使者,陛下怎么敢对他使凌迟之刑。”
“整整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就设在观星台。”
“陛下如此残暴,宫中人人自危,谁知会不会受到牵连。”
“如今大概只有离桧宫最为安全了吧。”
“是啊,除了离桧宫,哪里没被鲜血沾染。”
“……”
“阿梧,阿梧。”祝卿梧回过神来,耳边那些杂乱的声音倏然散去。
祝卿梧这才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在叫他。
他抬起头,这才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小豆子。
他和小豆子在“刀儿匠”相识1,后来进宫后他分到了五皇子身边,而祝卿梧则分到了离桧宫,跟了六皇子。
虽然入宫后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但因为年纪相仿,又是老乡,所以依旧联络得密切。
六皇子被皇上厌弃最困难的那几年,也是小豆子常常送来各种他们需要的东西,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前些日子他和玉珠一直被困在离桧宫,对于外面的事情并不知晓。
只能偶尔听见宫道上经过宫人的几声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