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邙深皱起眉:“或许是脑疾。”
痨死生被迫就范,小心把起脉来。
“脑疾……怎么会是脑疾……陛下确有奔波劳碌、五脏郁结、残毒未清之状,如此而致头疼目眩、胸胁胀痛倒也可能,并非什么大病……”
“只是这样?”
“督领若担忧,让陛下服几l枚祛毒静心的丹药,再安生休息一段时间便是。我听人说陛下招了邱七指进宫献无机丹,这个、这个……陛下操劳日久,本不该再多行房中事,消耗精血,但若如此能得欢愉,消除心中郁结,那倒也不是完全不行。”痨死生一边说一边偷看谢邙的表情。
他原以为讯狱督领谢邙与魔君燃犀合该如同水火,势不两立,可现在看起来,这谢邙怎么这样挂心魔君的安危?
“督领还担心有别的病症?”
谢邙审视的目光落在痨死生脸上,少顷,长指一划,在痨死生额头上落下一道禁语符咒:“魔君殿中之事,不可外传,否则将受此咒钻心。”
“啊!”痨死生惊恐地捂住额头,可那道符咒已然透进皮肤之中,挖不出来了。
谢邙于时开口:“陛下忘了许多事,许是脑疾之故,因而遍寻医者。”
“忘事?能叫人忘事的原因可太多了,不过又忘事又头疼,的确可能是脑疾之故,我得探查一番陛下脑内之状,才能明了究竟是哪一种脑疾。”
“探查他脑内?”
“只是以魔气探查颅脑经脉,不涉神识魂魄,督领莫急,小人修为低微,也不敢去碰陛下这般强大的神识魂魄。”
谢邙望着孟沉霜冷汗惨白的面容,五指紧握掌中,而后一拂袖,对痨死生道:“探。”
痨死生连连点头,随后跪坐在地,探指抵上孟沉霜太阳穴,输入魔气。
孟沉霜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本能地放出威压想要击退外来力量,谢邙当即握住他垂在床边的手,把人安抚下来。
痨死生松了口气,闭上眼睛,仔细检查魔君颅脑中的情况,若有缺损炎症一类的症状,的确会于记忆有损……
雪风在窗外呼啸,融化的雪水沿着瓦当滴滴答答地落下,时间缓缓流淌,谢邙紧紧注视着孟沉霜的状况,不放过半点细节。
痨死生找了好一会儿,没发现魔君脑子里有什么病,只是怨念尤
其深重,漆黑浓稠如墨,针尖般阴冷刺骨,让痨死生前进地异常艰难。
其中一处怨念魔息尤其深重,仿佛山石厚墙,痨死生的魔气探过去,那些怨念忽然如活物一般扑向它。
一道灼热强光一闪而过,如尖刀长驱直入,扎得痨死生惊呼一声,不待他再防备,强悍的怨念魔念就把他的魔气全部推了出去。
魔君黑暗压迫的力量顺着魔气直冲痨死生双眼,直接把他整个人掀飞,然而惊恐的尖叫声却在半空忽然终止。
当痨死生跌落在地,谢邙猝然看见一双漆黑无白的眼睛——他被烧上了魔眼,全凭魔君燃犀号令!
同一时刻,孟沉霜周身魔气猛然爆发如浪,谢邙立刻放出灵力压制,将他经脉内横冲直撞的力量压制理顺。
两股交织争斗的蛮横力量哪怕只放出一点威压,都足以压得痨死生趴在地上,两股颤颤,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谢邙额旁滑过汗水,魔气终于在他的控制下温顺安静下来,或许是因为这一通发泄缓解,孟沉霜的眉头渐渐松开了,脸上痛苦的神情也缓缓散去。
谢邙以为他要醒了,静坐片刻,却发现孟沉霜还在睡梦之中。
谢邙于是招来小柴胡,叫它把痨死生送出银涣殿,内殿之中,再一次只余下二人相对。
孟沉霜在这时又翻了个身,怀里抱着的青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了。
他侧身弓腰,把自己蜷成一团,薄薄一层衣衫被冷汗浸得湿淋淋的,勾勒出后背嶙峋瘦骨,如同欲飞的蝶翼。
谢邙目中的深色闪了闪,长久的静默后,胸中泄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他站起身来,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先是扒了孟沉霜湿淋淋的衣裳,又端了铜盆雪水,为他擦身,最后换上干净轻薄的新衣。
孟沉霜身上滚滚发烫,热气几l乎把雪水浸得微温。
透过薄衣,瘦削的骨骼依然清晰可见。
谢邙停顿了片刻,目光闪过思索。
一切事毕,谢邙再次走出银涣殿,在殿门口站立片刻后,转向旁侧魔卫:“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