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淮祀心敲着小鼓,他琢磨不透梅萼清之意,想着俞子离好歹是自己的师叔,回头提醒一番。梅老头好似不怀好意。这老头满肚子坏水,他师叔也没孵好胎,让这俩下暗棋去吧,省得打扰到他。
梅萼清高兴之下,背都直了不少,又笑眯眯地看着贾先生:“听小友的口气,先生故藉栖州的?”
贾先生混迹市集,造假坑骗为生,越老越是精贼,也只这些时日遇见楼淮祀,攀了参天树,安安心心地窝坊中作画,着实过得轻松得意。对着梅萼清,却是后脖跟的毛都要立起来。惶恐又小心答道:“回明府,小人故藉确实是栖州……少幼离家,如今倒不知何是己乡了。”
楼淮祀一皱眉,笑着拆台道:“老贾只把自己往可怜里说,你离家里岂算得少幼。”
贾先生老脸一红,大为无奈,道:“年岁大了,记不大清了。”
梅萼清再问:“先生风姿不俗,非是寻常之人,不知做何营生?”
贾先生笑着答:“明府谬赞了,小人一把硬朽的骨头,哪来得风姿,得蒙小郎君不嫌弃,签了文契做些杂碎琐事。”
梅萼清打量他一眼,点了下头,道:“过谦过谦。”转脸问楼淮祀,“楼小友好画?”
楼淮祀黑长的睫毛一长,不答,反倒将贾先生打量了一眼。梅老头了不得啊,一个打眼,就将贾先生与画扯到一处,也不知哪处露了痕迹,反问:“老梅何出此言?我对书画一道,喜好平平。”
梅萼清附他耳侧:“好画值得千金,小友可欢喜?”
楼淮祀抿了抿唇,拉过贾先生,细看了看他两手:“梅老头,你见老贾指甲缝中满是各色石粉,才推他是为我作画的?”
“画得还是好画呢。”梅萼清道,“砗磲碾粉,珊瑚为红,又有群青蓝……这群青蓝价比黄金,端是难得,成画后历千年其色不褪。小友这画怕是不便宜啊。”
楼淮祀笑起来,道:“梅老头,说一半藏一半没意思。”
梅萼清将手在鼻前一扇:“自是味不对。”他笑看一眼贾先生,“先生身上除却笔墨香气,还有丝丝厕臭带着点点土腥。掘墓的身上还有棺腐朽气,先生却不曾有,思来想去怕是新作古的。”
贾先生叹服:“小人无言以对啊。”
楼淮祀将头一偏,问道:“梅老头你对这行当知道得倒是清楚明白,不像当官的,倒像老贾的同行。”
梅萼清笑:“汗颜汗颜,当不得小友夸赞,不过略知一二。”又与贾先生道,“几时定要一赏先生大作。”
贾先生整个都快皱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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