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贝勒府是个长方形,在那三路五进整齐院落的东侧,有一片林子,便是贝勒府的花园,这花园修的精巧奇特,颇有江南园林的神韵,花园南端一片郁郁葱葱掩映之下,有一排清雅的房舍,正是四爷的内书房。
书房为五间正房,两边各有耳房充作茶房等,此时胤禛正坐在东次间的紫檀镶大理石的书案后,细细查看近日的邸报。
六月初,皇上带着大哥直郡王、太子、八贝勒、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几位阿哥巡幸塞外,京城里面留下三贝勒和胤禛监国。
说是监国,其实每日不过去南书房点卯应事,处理些常规政务,军国大事每日仍旧快马送到皇上的行辕批示。
况且皇上刚走弘晖就夭折了,这两个月来胤禛心情悲痛,只照着南书房几位内阁大臣的奏报行事,这几日才打点起精神仔细思量朝堂局势。
年初时,从河间保定一带出现了大量流民涌入京城,皇上看着不像样子,下旨让好好安置这些流民,尽量发还原籍,后来才知道,竟是直隶部分地区在去年遭了灾,农民无法过冬才跑来的。
这不,前两日南书房就接到了几封折子,先是给事中黄鼎楫、汤右曾等人合疏弹劾直隶巡抚李光地安抚灾民不利,没能及时上报灾情,接着御史吕覆恒劾奏李光地随心意处理秋审事宜,又有给事中王原颏奏李光地荐人不当,看样子想一鼓作气弄倒李光地。
说实话,李光地此人虽然颇有才干,可他人品有暇,贪功忘义,胤禛瞧不上,但皇上对他十分信重,因此胤禛不敢擅自做主。
这几年皇上对太子越发忌惮,生生饿死太子叔外祖父索额图不算,还一再的抬举直郡王,摆明就是要直郡王跟太子打擂台,两方人马斗的是天昏地暗,不知多少马前卒填了炮灰。
只说这几个给事中,胤禛随太子多年,自然知道他们和太子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次集中火力对付李光地,应是察觉出李光地和老八胤禩亲近,将他归于直郡王一党。
可李光地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太子这次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想到这里胤禛又不免郁郁,皇上春秋渐高,施政越发宽松,纵的吏治已有败坏之像,可朝堂的眼睛全都只盯着太子的储位,竟没有几个人想着好好办差做事。
唉……胤禛暗自摇摇头,终归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装做个风光霁月的模样。
这时,苏培盛隔着帘子悄悄的问:“主子爷,快到酉时了,是否让膳房准备起来?”
胤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想了一圈府里的情况,说道:“可,今日晚膳……就摆在钮祜禄氏那里。”
…………
秋风渐起,府里的花鸟房给各处主子都送上了各种菊花,馨瑶也得了几盆墨菊、蟹爪与月下白,摆在廊下,相映成趣。
胤禛从书房出来,溜溜达达的朝西后院走去,想起上次初见钮祜禄氏的样子觉得有趣,又起疑她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做戏,因此并没有让小太监事前通报。
到了院门,制止了守门小太监的请安,往里一瞧,就看见钮祜禄氏坐在花前的躺椅上,盖着小薄毯,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小珍珠。
小格格盯着眼前的蟹爪菊,脸上充满着无限遐想,悠悠的说:“啊……秋天到了,该吃螃蟹了诶!”
“……”胤禛觉得,做戏什么的,是他想太多。
他轻咳一声,加重了脚步,踏进院子里。馨瑶闻声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赶紧想要起身行礼。
可她是整个人窝在躺椅里,起身时没找好重心,差点让晃悠悠的躺椅给撅过去,想往前走两步,又被掉下来的薄毯给绊住了,扑通一声,膝盖着地。
得,深蹲改下跪,这行礼行的也忒大了点。
胤禛心里一阵好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他像是没看见一般,不等馨瑶说话,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道:“起吧。”
然后自己转身进了东厢房。
一旁吓傻了的红鲤赶紧扶馨瑶起来,馨瑶偷偷揉了两下膝盖,简直欲哭无泪,今天这也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