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阳东市,菜市口。
崔玉坤手执黑伞,伞沿被风吹得歪斜,大滴大滴的雨水落进他的衣衫,但他似乎一点没有察觉。
身侧小厮急言:“郎君,奴替您掌伞吧。”
“不必。”
崔玉坤拂袖,目光定在高台后的韩杜衡身上。
他奉范宰辅之命,来求韩杜衡手下留人,然,饶是他说破了嘴,韩杜衡就是不肯答应,而午时三刻将至。
想到这里,崔玉坤干脆把伞丢给仆役,大步冲到韩杜衡身前:“杜衡兄,你就当是卖我一个面子,先——”
“法场没有情面。”说着,韩杜衡横起手,决绝道,“午时三刻将至,崔尚书若不闪开,休怪本官判你扰乱行刑。”
“你——”崔玉坤虽气得面色发黑,却是不肯退,“好,我不和韩大人讲人情,我和韩大人说道理。
你要杀人,是遵溱律不假,可你不止是刑官,也是朝官,如今溱国局势如何,我不信你一点不知!”
“……”
韩杜衡怎可能不知?
但——
“玉坤兄,溱律不可违。”说罢,韩杜衡抬眸,目光扫向那些冒雨来看杀头的百姓,“退一万步,我肯不杀,百姓肯吗?”
崔玉坤回眸。
暴雨倾盆,来看杀头的百姓足有万人之多,他们的眼睛里烧着一把大火,谢王不死,大火不熄。
“玉坤兄,溱国局势如何,我心知肚明,可现如今,不杀人,或能稳住朝局,却稳不住人心。”
崔玉坤无言以对,只得惶惶低
喃:“无计可施了吗?”
“是。”
案台上,更漏将尽,韩杜衡重整眉目:“崔大人,请你让开,本官要行刑了。”
“……”
崔玉坤犹豫了又犹豫,终于错开身,退到了一边,而后,韩杜衡抽出火签令:“谢王谋逆,罪该万死,行刑——”
话音将落,韩杜衡掷出火签令,令如流光,将要坠入雨中,突然,远处射来一支箭,把令牌射到几案一角。
“皇后娘娘驾到——”
百姓纷纷退后两步,一辆马车穿过人道,行到法场前。
韩杜衡、崔玉坤等官员飞快奔到马车前,拱手作揖:“臣等拜见皇后娘娘。”
“韩尚书,还请暂缓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