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西停下脚步,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里。
乔臻也停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我问过了,阿文说重症病房没人住,至少他来以后没见过里面有人,一直都是空着的,偶尔会当成检查室使用。”
说完,他推门进了病房。
唐靖西又多看了一会儿才跟着进门。
病房里窗帘紧闭,光线十分昏暗。
马修已经睡了,床帘后面呼吸均匀,偶尔传来一阵鼾声。
两人进门以后自觉停止交谈。
乔臻钻进床帘前朝唐靖西比划了两下,意思是自己要补个觉,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唐靖西倒是不困,不过白天什么也做不了,必须等夜深人静以后才好行动。
他本来也准备上床,让大脑休息休息,结果还没等绕到床侧,余光一瞥,他无意间看到了对面那张属于阿文的病床,帘子敞着条几寸宽的缝。
床帘里的空间光线更暗,可架不住阿文脸白,冷不丁瞧见还有点瘆人。阿文没有睡觉,甚至没有躺下,就那么抱腿坐在铺面上,裹着棉被,全身上下只露出张白脸,原本空茫的视线逐渐聚焦,他看见了病人a。
唐靖西眉心浅蹙,尽管看得不够清晰,可阿文那副模样怂得明显,额头汗水涔涔还裹紧被子,显然是在害怕什么。
果不其然,阿文见他就像见到了救星,哆嗦着伸出只手,嘴唇抖得不行,声还特别小。
他说:“阿、阿a……我好……怕!”
少年全然没有了刚见面时的神采,像一株躲在角落里的植物,迅速枯萎下去。
唐靖西走过去拉开床帘,阿文吓得一哆嗦,但还是摸索过去握住唐靖西的手,然后整个人贴过去,抱着他的胳膊瑟瑟发抖。他的身体很冰,皮包骨头的触感像一具干瘪的尸体,就连掌心的肉都软乎诡异,像皮囊包裹着的烂肉。
唐靖西不喜欢和陌生人亲近,可阿文怕成这样也不好将人推开。
“出什么事了?”他耐心问道。
“我又做梦了。”阿文哑着嗓子说,半晌后仰头看向唐靖西,“是噩梦,好可怕,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忽然激动,音量不免拔高了些,紧接着又被隔壁床的一声呼噜掩盖过去。
唐靖西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淡淡道:“噩梦怎么会死人呢?”
“会的会的!”阿文满脸恐惧,眼睛睁得极大,眼神却是空洞的,他看着唐靖西,可目光并没有聚焦。
“做过梦的人好多都死了,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唐靖西这才注意到他下眼睑挂着两道很深的黛色,眼白部分血丝密布,像是很久没休息过了。
阿文说:“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不管中午还是晚上,实在撑不住就趁午饭去食堂趴一会儿,那里人多吵得厉害,我睡不着,但能闭眼休息。”
两人交谈的声音没能吵醒马修,可乔臻没睡,自然有了动静,唐靖西抬眸看去,正好和拨开床帘的乔臻打上照面。
“什么情况?”乔臻问。
唐靖西把阿文零零碎碎提到的内容简单复述了一遍,乔臻来了兴趣,索性走进来在床边坐下。
他道:“介不介意说得详细一点,比如你梦到了什么?”
这会儿多了两个活人,阿文没那么怕了,松开唐靖西后胡乱擦干净脸上的泪。他重新抱住双腿,下颌枕着胳膊,用很轻很低的声音说:“我其实没梦到过具体的人,睡着以后就是一片黑暗,但是我能听见声音!”
随着叙述,他瞳孔不觉扩散,黑洞似的眼睛如同一双窟窿,直勾勾地盯着铺面的某一点。
“一开始,好像是脚步声,窸窸窣窣,在周围走来走去。后来它会说话了,它问我,你今天吃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