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我二人围着池边踱步而行。他转头对我道:“还未恭喜你新官上任。”
见他如此说来,我回应道:“这还要多谢那位投毒的壮士,若是没有他,我也没有这般机会。”见他缓步前行,低头不语,我试探着问道:“也不知那位英雄出手为何如此决绝,竟是要拉在场之人全部陪葬。”
白鹡鸰一副事不关己之态,淡淡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后转头看着我道:“你竟然唤他为英雄?你可知若是被旁人听见,要如何对你?”
我装作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咱们宰相大人当年割地求援,先是劝那石敬瑭做儿皇帝,如今又劝石重贵卑躬屈膝的去做那孙皇帝,如此摇尾乞怜,摧眉折腰恐怕这浩浩千年都未曾有过如此奇耻大辱,想要诛杀他之人,怕是要由此处排到契丹大营了。”
白鹡鸰似是以为我在插科打诨,笑看我道:“那你还奴颜婢色,一副低眉顺眼之态?还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地要为宰相大人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你这口若悬河的本事可以啊!”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人要先解决温饱,再行志之所向,我眼下连活着都成问题,有何资格谈气节?自然有奶便是娘了呗。反倒是你,你也觉得那宰相谄媚契丹是大义之举,慷慨之行?”
“我?”白鹡鸰淡淡道:“身为蝼蚁,便莫要揣测虎狼之行。”
“好,那便说眼下让灵将军身陷囹圄的投毒之事,白校尉如何看待?”
白鹡鸰眯起他那湛蓝色的双眸道:“这人还是莫要深究的好。”
“啊?”我惊诧得下巴好悬没掉下来。“不深究?那灵将军要如何向宰相大人交差呀!”
白鹡鸰见我表情如此夸张,竟紧皱眉头看着我打趣道:“姑娘就要有个姑娘的样子。你想啊,敢将当朝宰相与一众将军毒杀致死的人,若是身后没有极大的靠山或是深厚的背景,谁会去铤而走险干这事。这可不是凌迟处死那么简单的,是要株连九族的,连邻居家的狗畜家禽都要一同遭殃,你想想得多可怕。”
见白鹡鸰一副玩世不恭之态我愤恨道:“大哥,您能不能正经些?”
“我哪里不正经了?”
我虽知他在此处与我欲盖弥彰,顾左右而言他,我却又别无他法,只得哀叹一声道:“哎!怎得你这言谈举止也被叔易欢带偏了呢。”
白鹡鸰看着我道:“无法,近朱者赤嘛。”
“那三月之后,灵将军岂不难办?”我仔细盯着白鹡鸰,想透过神态窥探其内心。
他却全然不屑道:“左不过是降职罚俸,再不然便革职返乡。若是他能就此置身事外,远离官场,也未必是件坏事。”
“那你呢?若是灵将军被革职返乡你可会一同离去?”
他看着我笃定道:“那是自然。只是不知你家那位叔公子是否也会一同离去。”
我只得摇摇头,看向远处道:“他?不知。鹡鸰哥可否求你一事?”
“哦?你居然还能有求于我?那我可要好生琢磨一下酬劳之事。”
我嫣然一笑道:“我想求见灵将军一面,毕竟初来乍到,谁知这军中究竟是何规矩。我又赶在灵将军大难临头,诸事缠身之际越级求见,若是他想整治于我,将气撒在我头上,我竟是连个辩驳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只得求鹡鸰哥帮我这个小兄弟妹妹垫个话,毕竟咱朝中有人好办事不是。”
白鹡鸰见我所求此事,不由娥眉微蹙道:“这倒无妨,只是……你求见将军何事?”
“想入军中,找出挑拨离间之人。”我仔细盯着白鹡鸰的双眸,想要洞察其心。若那毒是白鹡鸰投的,那他便不怕灵将军一同丧命,那他对灵将军的那套至真至爱之词也就讹言谎语,不足为信。故而他先前所说告发我偷盗官银之人,很有可能也是假的。只是白鹡鸰城府颇深,恐怕就算真有人与他当面对质,他也是不怕的。
白鹡鸰闻听此言,面无波澜,仅是微微颔首道:“你自己小心。”
我也对他笑笑,心中安慰着自己,希望是我想多了。
而后转头看向天边,只见那即将熄灭的斑驳光亮又飘了回来。我不由捏上白鹡鸰的衣袖道:“你瞧,那珍古灯竟然又自己飞回来了!”
白鹡鸰抽出手臂,拍着我的肩道:“好好,看到了,不过是风力使然。”
迎着秋夜爽风,看着远处这无云通透的夜色,不禁心中暗叹:这没有杀戮的夜可真好呀,只是在这夜色之下别处的罪恶,是否也能停息片刻呢?
转头再瞧白鹡鸰,他那侧颜恍若一幅白色丝缎裁而成的剪影小像,映在这星光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