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是禁忌。
北斗仙宗里却不仅出了个修炼恶念的荀自在,还出了个修炼愿力的执风。
卫枕流似笑非笑:“仙道盟之首的北斗仙宗,门中戒律堂却一直在让弟子尝试修魔,说出去也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执风不赞成地看他一眼,分辩道:“我等的修炼方法是将善念与恶念同时纳入体内,目的在于突破灵根资质对修为的桎梏,这种尝试……自然是不同于修魔的。”
天下有两种不同的力量,一个是灵力,一个是愿力。灵力是自然之力,愿力则是人心的信念,分为善念和恶念。
修炼灵力需要灵根资质,修炼愿力则不问灵根。但是人心易变,修愿力一来十分艰难,二来容易造成善恶相互冲突,令修炼者在极端的痛苦中发狂。
就算是能化解愿力的佛修,也只能尝试修炼善念,对恶念只敢一点点度化,否则很可能被恶念侵染,堕落为魔。
就算是荀自在那样,将恶念炼化为体外的二重身,也不过是拖延了堕魔的速度。若不是阴差阳错散去恶念,他要么堕魔,要么被恶念啃噬而死。
因此,修善念者为佛,修恶念者为魔。
而同时修炼灵力、善念与恶念……
就会像执风这样,日夜不停地感受血肉被切割的痛苦,连说话都会被咳嗽声打断。
执风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也就承受这样的痛苦长达三百年。
他那一批修炼愿力的人中,他是唯一一个撑到现在的。其他有些人在任务中牺牲了,有些人堕魔被诛杀了,还有些人难以忍受这样的痛苦,自尽而亡。
唯有他走到了今天,还磨砺出了磐石般的冷静从容。
“卫师弟。我资质平平,不过是四灵根。天下多少四灵根修士卡在和光境后阶苦苦煎熬,其中最终能跨过那道门槛的……又有几人?”
卫枕流看着他,说:“就算不修炼愿力,以执风师兄的心性,未必不能走到最后。”
执风笑笑:“那太过于渺茫了。如果不选择修炼愿力,兴许我连无我境都触碰不到,早早地陨落了。”
第三境和光,寿元三百。第四境无我,寿元五百。第五境神游,寿数八百。
执风三百余岁,的确早已超过和光境的极限。
卫枕流沉默片刻。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人的记忆越多,总会带来更多一些的感慨。
他问:“但即便停留在和光境,或许也好过忍耐三百多年的苦楚。执风师兄,你可曾后悔?”
“后悔?”
执风失笑,咀嚼着这个词:“后悔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隐元峰。这是他最熟悉的一座山峰,少有草木、岩石森然,好似一把阴沉的黑刀插在秀丽的辰极岛上,显得如
此格格不入。
但是,正是因为有戒律堂的存在,北斗仙宗才能在内稳定秩序,在外镇压挑衅。
天下第一仙门——天下第一,不是那么好当的。
三百多年前他是凡世一个普通的孤儿,受尽欺负,无力反抗。是隐元峰主带他来了辰极岛,让他得以成为修士,在这世上获得一席立足之地,也找到了自己的骄傲和存在的价值。
如果不是隐元峰,他根本连性命都保不住,谈什么骄傲?
区区病痛……算得了什么?
“我并不后悔。”
执风真诚道:“真正资质大好的弟子该是北斗未来的领袖,不应为戒律堂而分神。如果卫师弟你不是……本也不该在这里当什么客卿。可资质好的弟子都不来,谁来担负戒律堂的职责?所以,我才愿意尝试修炼愿力。”
“修仙求道,但问己心,这很好。”他说,“但也存在我们这样愿意为了师门安稳而竭力修炼的人。卫师弟,我们不同,你无需为我不平。”
卫枕流深深地看着他。
“师门……值得吗?”
他像在问执风,却也有些像问自己。
“对我而言,是值得的。对卫师弟而言……我并不知晓。即便师门不值得,总也有什么人值得吧?卫师弟按卫师弟的想法去做,这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