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葛春妮读过的许多书上都在向她灌输“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的道理,这次却让她大跌眼镜。
第二中午放学后,柳小秋借了王丽丽的凤凰大包链回了趟家,下午第一节下课后在班里将十块钱还给了葛春妮。
放学后,葛春妮准备将那十块钱放回原处时,却发现枕套里剩下的两张五块钱不翼而飞了。她看着柳小秋还的两张五块,责怪自己没把它们的编号看一下。
她像吞了个苍蝇般恶心,可无凭无据的,没办法指责任何人,只能用“吃亏人常在”来安慰自己。
就在她用“吃亏是福”做心理建设时,却被柳小秋指着鼻子骂了。
青花一中的惯例,高三学生都是赶在宿舍亮灯前起床的。
88(2)班女生宿舍的牙具都放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因大多来自学校里的小卖铺,相似度极高。第二天葛春妮早起后,摸黑下床在原位置拿了就出去洗脸刷牙了。
谁想洗漱完毕才发现牙刷拿错了……她不知道自己用了谁的,只好硬着头皮回到宿舍,大声道歉
“葛春妮你恶不恶心啊,竟然用我的牙刷?”柳小秋的声音像个嘹亮的哨子般吹响了。
葛春妮没想到会是她的,一时
呆住了。
“那张吃屎的嘴竟然用我的牙刷,你恶心死人不偿命是吧?你特妈还是不是人了?”
世间最难听的词汇和最凶恶的眼神组成了排山倒海的侮辱,从柳小秋色素沉积的黑嘴唇和粗大的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往外涌,劈头盖脸地砸在葛春妮身上。
她想挣扎,可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被死死地绑住了,无法动弹。
小团伙的人虽没有围拢过来,可每只耳朵都竖成了一枚小小的雷达,一字不落地收听着一切。她们在等待一个出手的机会,就像狼捕猎时要等到猎物负了伤,再一拥而上将对方咬死,拆骨吃肉。
葛春妮好想有个人站出来帮她说句话,哪怕劝一下柳小秋不要再骂了,她都会感激涕零的,可是没有。何晓慧去省城读大学了,庞新枝为了躲她报了理科……和心一样大的忧伤从她的胸腔里往外流淌。
“我不是故意的!”良久后,葛春妮才吐出这几个字,“等小卖铺开门了我买新的赔你。”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偷拿你的钱是吧?葛春妮你家有有钱了不起啊,敢这样冤枉人!我是借了你的钱,可我已经还给你了,当时班里很多人都看到了……”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好像为了证明什么,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被生拉硬拽到了一起。
葛春妮蓦然明白她为何要在班里还钱了,冷然一笑:“我丢钱的事情谁都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
扔下这句话她扭头走了。
小团体的目光复杂缤纷。她们相互打量着,没有一个人说话,却潮水般退去了。
柳小秋本以为自己导演了这款仇恨的狂欢节,小团体会兴高采烈地一拥而上,将共同的敌人打倒在地,再踩上一只脚的,没想到自己竟成了被水冲上岸的鱼。
事情风云突变地超出了柳小秋的掌控。她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小团体,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那个小团体,怎么能功亏一篑?
她知道,王丽丽和阎红杏是那个小团体的一明一暗的领导者。阎红杏不住校,只能求王丽丽了。
她像道黑色的闪电般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王丽丽。
“我没偷她的钱,丽丽你相信我,我真的把钱还给她了……”
宿舍的灯蓦然亮了。
王丽丽站在那里,没有说相信她,也没有说不相信她,只是用一种陌生而蔑视的眼神看着她。
小团体的其他几个人也停了下来,用同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王丽丽你相信我,你说葛春妮去部队找周小周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她,一直替你保密的……”
柳小秋的声音尖利高亢,像一只被薅住翅膀摁到牛刀下拼命挣扎的鸡。
王丽丽的目光穿过厚厚的眼镜片,在昏黄的宿舍灯下显得混沌模糊。几秒钟后,她默然而有力地推开柳小秋,走出了宿舍。
其她几个人跟着也快速离开了。
“我真的没有偷钱啊,也没有告诉别人是你们
在散播葛春妮的坏话,你们相信我啊——”柳小秋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嚎起来。
楞安慰她的只有从门缝吹进来的风,以及伴随着星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