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赛还没有开始,就被一拥而上的老刘和另一个小伙伴吹响了结束的哨子。几分钟后,额头上顶个大包的同桌男生被老刘拎着向葛春妮道歉,保证痛改前非,然后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地做个好孩子。
老刘后来遇到葛春妮,第一句话都是:有没有人欺负你?那天葛春妮急着吃葱油饼,他一时忘记问这个了,没想到在她浅色的裤子上看到了血迹,以为同桌男生毛病又犯了。
王英顺着儿子的视线看向了葛春妮,当即明白了什么。夺下老刘手里的火钳子扔到煤炉旁,拉起葛春妮进了里屋,压低声音给她讲解注意事项,塞给她一个新的卫生带和一卷卫生纸。
老刘的耳朵吸盘似的紧紧地吸在门上,什么也听不到,急得直跳脚。母亲护鸡仔般护着葛春妮出来了,把他推到一边,将她送进厕所,自己守在外面。
过了一会儿了,葛春妮的脸红的像只煮熟的大虾般出来了。王英又将她拉进里屋,找出老刘姐姐的裤子要她换上,把她的脏裤子洗了晾在院子里。
也是那天,王英阿姨发现葛春妮的胸上裹着一块布,眼睛突然红了,翻箱倒柜找出女儿新买的胸罩给了她,要她马上戴上去……她才知道戴这个比勒个布条舒服多了,才知道女孩子长大了要戴这个。
曾一度,葛春妮为自己逐渐隆起的胸部羞愧不已,走路都低垂着头,后来将旧秋裤撕成条
状裹住了令人羞耻的地方,才敢抬头走路。
那天葛春妮等自己的裤子干了换上后才往家走,老刘骑车送她,一路上却不像平时那样话唠,只是不时打量她一眼,还像被火苗子舔了般慌忙移开视线。她猜测是王英阿姨悄悄叮嘱了不让他多问。
离葛家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老刘停住了,目送葛春妮走进家门后,嚎了一嗓子“谁敢欺负你我弄死他”,然后把自行车踩得像风火轮,光速度消失了。
葛国贞恰巧在院子里,诧异地嘟囔着“谁要要弄死谁啊”,准备出去看看,被葛春妮抱住胳膊说他听错了,是牛大妈养的小狗跟着她在叫“汪汪汪”。
葛春妮蹲在厕所里想着这些,难过的心都匍匐在了地上。这些年她一直视王英阿姨和老刘为灵魂上的妈妈和哥哥,母亲要自己同他们一刀两断,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还好,省青运会的业务是葛家的重中之重,葛春妮从厕所出来时,母亲已经追着父亲去了工厂。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骑着大飞鸽,一路狂奔冲向学校。
……
时光的脚步恒久持续地向前迈进。期末考试后放了寒假,过了小年,一天天朝着冬天的最高潮大年迈进。
按照青花的传统,过年时每个房门上都要贴春联。葛家家大宅房门众多,厂子里的工人又都放假了,贴春联的重任就落在了无处可逃的葛家姐弟四人肩上。
天刚蒙蒙亮,他们便被
葛国贞吼起来,拎着沉甸甸的浆桶,拿着大刷子,从前院的一楼贴到三楼,顺着过道再到中院的三楼辗转到一楼,然后是后院的一楼到三楼……
这一年也不例外。
穿堂风吹毫不客气就穿透了姊弟四个还算厚实的棉衣,侵入肌肤,将五脏六腑冻了个透。
葛似锦冻的直打摆子,求救地看向走来的父亲。
葛国贞由拍拍他的脑袋:“好好干,我去给领导们送年货,回来给你带个老焦捏的糖人。”
别的事情上他可以无原则地溺爱孩子,贴春联却毫无商量。
葛国贞当年在蚊香厂时年年超额完成任务,却因顶着“中农”的家庭成份,评优评先总和他无缘,每年都积极撰写的入党申请书也是石沉大海。
辞职单干后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工厂搞的红红火火的,让过去看他不起的厂领导高攀不起。过年时的“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事业辉煌迎富贵,前程似锦庆荣华”“一年好运随春到,四季财运滚滚来”等春联预示着来年人财兴旺、事业发达,他抓这个比抓生产质量还要严苛。
于是每年的大年三十就成了葛家四姐弟的受难日。
“大姐,我们分组贴吧,四个人一起效率太低。”葛夏妮提议,嘴噘的像嘬了个奶嘴。
青花有句俗语——“头大乖乖老末娇,倒霉生在半中腰”。虽说姐弟四人半中腰有两个,葛夏妮却总感觉自己是最
倒霉的那个,事事都得算计一番才不至于吃亏。
葛冬妮的第一反应就是葛夏妮又想偷奸耍滑,但转念想,四人一起却是效率低,就问:“怎么分组?”
“我最喜欢大姐,咱俩一组吧,葛春妮和葛似锦一组。”大姐话虽不多,但个头高力气大,干活是把好手,葛夏妮毫不客气就“喜欢”上了她。
“可是……”尽管十六岁的葛春妮春笋般蹿到了近一米七,可十二岁的似锦才一米五,两人合作恐怕无法完成任务。葛冬妮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