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也是个心软的女人,当即眼眶湿润,声音哽咽,提出要把那三十万还给周隐,让他治眼睛,周转引灵,再给沛沛治病。
然而屋漏太大,又岂是一车砖瓦就能补上的。
周隐笑着拒绝。
他这人仿佛天生长着自虐的反骨,非要把自己往死里扎,才肯缓上一口气。
林宝念急了,又说那告诉陆北柠总行吧。
毕竟在她的潜意识里,就算全世界背叛周隐,陆北柠也不会,而且她也觉得,周隐在这一刻,最需要的也一定是她。
然而她预料错了,在人生低谷到尘埃里,他最不想面对的就是陆北柠。
林宝念永远记得那一刻,周隐脸上清晰的痛感,连敷衍的笑也伪装不出来,发红的眼睛里,浮着摇摇欲坠的水汽。
“告诉她又有什么用。”
“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物质和幸福,抑或是人和爱,他一样也做不好,样样都无能为力。
他说陆北柠是注定生长在玻璃温室里的娇养玫瑰,他打心眼儿喜欢,也打心眼儿想要,但老天爷对他太吝啬,他建不起水晶宫,也没有供她生长的养分。
他必须忍着痛,去割舍,去妥善掉这段关系。
同时也固执地认为,他和陆北柠这段只有半年多的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很快就会被时间的风沙所掩埋,最后毫无痕迹。
这也是为什么,陆北柠在对他说出“我们再试一次”后,周隐的沸点会那么快降下来,甚至用近乎残忍的冷静,来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说到这里,林宝念吐了口长长的气,她说,“陆北柠你知道吗,我当时是真以为你们俩就这么完了的,毕竟周隐这人,杀伐决断是真的狠,很多事别人都是优柔寡断,他都是当机立断,说放下就放下。”
“所以那会儿我也没多劝。”
“我甚至也觉得,这样对你也确实是一件好事。”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林宝念慨叹般地笑,“是我看错了周隐。”
陆北柠手掌蜷缩成一小团,指甲陷进ròu里,是清晰的钝痛。
林宝念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她说,男人都是后知后觉的动物,饶是周隐,也难逃定律。
也就是两人彻底分开的第五天,周隐生了一场非常重的病,高烧不退,视力一度坏到最高点,那时候身边的人都急疯了,索性赵蕊顾着工作室和周沛,林宝念则负责照顾周隐。
大晚上的,她陪他在医院走廊打吊针,然后就看到他迷迷糊糊地靠在座位上,眉头紧蹙地叫着“柠柠”。
原本林宝念只是以为两人分开时间太短,他暂时还没法适应,可过了好段时间,她才发现不是的。
周隐对这段感情根本做不到他所说的云淡风轻。
在那段阴雨连绵的夏末秋初,他沉寂得如同变了个人,那时引灵也陷入无人引领的僵局,周隐拿出最后积蓄,给员工发了工资。
而因为眼睛问题,他也几乎无法顺利毕业。
人生好像突然间就被按下暂停键,这段之前与之相关的所有人生高光时刻,仿佛都只是老天爷给他的黄粱一梦。
当时那个曾经被称为北科大之光的天之骄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陨落。
林宝念毫不夸张地说,她那时候最怕的就是周隐哪天想不开,所以每天都会去家里看看。
所幸的是,命运对他终究没有那么残忍,在秋季到来之初,邝静找到了周隐。
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到仿佛是被老天计算好的定时转圜,邝静出钱给引灵苟延残喘的时间,也是她把周隐和周沛接到国外治病,至于瘫痪的奶奶,则被送入当地最好的疗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