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下颌生了短茬,不知何时萌出,刮过她细嫩的颈侧。
好疼。从前他抱她,不会有这样疼。
阿萝挣扎着:“放开我!”
她像受困的小兽,张牙舞爪,每次动弹却都了无气力。
这太奇怪了。她不明白。
——他已将她推得很远,为何偏在此刻留下她?
可是,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她推开他、逃离他,偏在此刻靠近他、为他的推阻而难过。
自分别之后,她与他总像这样,相互纠缠,彼此折磨,寄生于对方的骨血,谁也无法割舍。
面对阿萝的挣扎,魏玘的力道不曾松懈。
他愈深地拥她,话语仿佛呢喃,飘落她耳畔:“我错了。”
——好重的三个字。
阿萝双肩一颤,逐渐平息了挣扎。
她抿唇,将啜泣收进喉头,泪水却难以止住,往颊下淌落。
“为什么?”她道。
“你……在为什么而道歉?”
魏玘埋首,鼻尖蹭着她,气息聚在她肩胛。
他静了半晌,才道:“所有。”
“你看见的、你听见的、你经历的……所有。”
阿萝没有答话,气息也默入风中。
魏玘感觉到,她仍在颤抖,好像今夜的月光太沉地压她,而她承不住此等重量。
可哪有什么月光?她的背上分明只有他的怀抱。
莫名地,魏玘也无话可说。
在良久的静默里,他在心底喟叹一声,松开了搂她的臂膀。
他道:“再看我一次吧。”
“明日午时,城南空场,再来看我一次。”
他看见阿萝转身,本想去吻她,却没有动作,只将心绪藏入央求。
“就一次,好吗?”
……
阿萝终归还是去了。
许是因她需要解释,又或是因她确实还有牵挂。至少,她要知道,他究竟想让她看些什么。
为防惊扰百姓,她不携阿莱,留下伙伴,替她守护银饰。
倒是梁世忠,罔顾伤势,非要与她同行。她推辞不过,只好顺了他的意思。
临近午时,二人前往城南空场。
这片空场地势稍高,未受水害,泥土尚且松软,中心有小丘堆垒。
阿萝远远瞧见,诸多百姓围聚场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约是早知今日行程、提前赶来。周边还有燕南军持钺值守,维持秩序。
她与梁都尉来得太晚,只得站在外围。
幸好,恰有一方扁石,将她抬高,得以看清场内的动向。
因着人多,场内格外喧嚣。无数张嘴窃窃私语,汇成鼎沸的声响,乌泱泱闹作一团。
阿萝听得耳疼,索性微散心神,打量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