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们送走了不少兄弟,现在,又不得不送走兄弟的遗孀。
乔北心大概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整场白事中,他都显得冷静又沉默,只有手臂别着的黑箍无比刺眼。
当初那个倔强但脆弱的男孩终于有所成长,他摸索着如何担负起肩上的责任,也明白了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消化、自己处理。
安置骨灰的那一天,乔北心婉言拒绝了其他人的陪同,只询问了程望的意见:“能陪我一起去吗?
程望红着眼眶,同意了。
大约一年前,梁以蓝曾经提起过这件事,乔北心按照她的意思,给父母提前买了一块合葬的碑。
一同放置进去的东西并不多,只有父母年少相恋时的往来信件。
信纸早就发了黄,钢笔字迹也随着墨水的氧化变得模糊不清。
乔北心一直忍着没去翻看,总觉得不该打扰父母的爱情。
只是到底还是难过,厚厚的一个信封放进去时,乔北心手一抖,信件散落一地。
二十多年过去了,信纸变得脆脆的,他弯腰捡起,小心捏着装回信封,不小心瞥见了某封信的内容。
比起乔北心字迹的清秀,父亲字体明显更加洒脱大气,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模样。
可这样的男人,写起情书来比谁都柔情。
“吾妻以蓝:调回内地的申请已经打好,我明日就去提交。边境艰辛,但远不及你我二人分别之苦。你离开了,我的心也一起离开了。”
边缘的字迹很模糊,纸张也凹凸不平。
乔北心知道,这是被水打湿后的样子。
他草草翻过另外几封,每封信的开头都是同样的四个字。
吾妻以蓝。
乔北心沉默地把信封封好,放入盒子里,准备盖上时,被程望拦住了。
他在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支细长型的东西,塞到乔北心手中。
这是很早以前,乔北心送他的那支旧钢笔,是乔信念的遗物。
乔北心有些惊讶:“怎么带过来了?”
程望说:“物归原主,还给叔叔和阿姨吧。”
乔北心摇头,说:“不必,我送给你的,你留着就好。”
“我知道,但是……”程望不知道怎么说,坚持让乔北心把钢笔一起放进去。
“好吧。”乔北心也没再推脱,接过钢笔,与那个厚厚的信封一起装进盒子里。
再抬起头时,他看到墓碑上贴着的照片。
遗照也遵循梁以蓝的心愿,换成了当初两人的合照。
从未谋面的父亲面庞晒得黝黑,短短的板寸贴着头皮,对着镜头笑得傻憨憨的。他的妻子绑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靠在他身边,笑得甜蜜又温柔。
回去的时候又是一路无言。
乔北心在车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