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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恨别鸟惊心(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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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侍御史李光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鼓起勇气出列。

“臣附议。”中书舍人范宗尹跟上。

“臣……以为可以。”忽然间,许景衡居然也跟着出列了。“官家,现在这个时候议和对我们是有好处的,而臣等……”

“朕知道!”见到连宰执都出面了,赵玖情知不能再忍,却是即刻出言打断了对方。“朕知道你们都是公心,朕知道刘参军父亲在靖康中殉国,他弟弟一家死的只剩一人;朕也知道李若朴是李若水亲弟,他兄长是靖康殉国诸臣中最激烈最忠心之人;朕还知道,你许相公当日在朝堂最艰难之时,一直维护李伯纪、宗忠武,内心坚定忠忱无二;朕更知道,李光李御史是李公相至交,他在此时出列表态,一个不好便要万劫不复……朕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真的奋不顾身,都是真的为国家着想,不是想投降,不是想屈膝……但朕就是不愿议和!若要议和,先行废立之事,再来说此事!”

此言既罢,殿中鸦雀无声,上下皆有愤愤之态……

“官家言重了。”停了片刻,倒是汪伯彦拱手出言。“其实陈尚书(陈规)有言在先,只要物资人力跟上,东京城完全可以按照南阳的法度来守,而若如此,届时金军再来,其实未必能得便宜……”

“说的好。”赵玖随口答道。

“其实依臣来看,金人此番议和,说不得是之前一仗被打怕了,心虚了,内乱了……这时候如何能与他议,反而该筹备北伐才对!”吕颐浩也出言表态。

而赵玖此时却不由皱了下眉头。

“官家!”等两位宰执说完,等了一阵子的许景衡长呼了一口气,却是理都不理两个枢相,而是直接对赵玖严肃以对,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官家昔日在南阳,与宰执有言,不许擅自以免冠相对,那敢问官家,你生气了,便可以以废立相对吗?”

赵玖微微一怔,继而尴尬一时,却是赶紧点头:“是朕错了,不该与诸位置气,但战和之事朕意已决。”

“那还是得请官家给个说法与道理……”许景衡沉声再对。

“说法多的是。”赵玖见对方穷追不舍,便又有些来气,便指向了下方一人。“御史中丞,你来说为何不能议和?”

“君父为人所执,千万生民沦为胡虏牛羊,此不共戴天之仇,哪里能议和?”胡寅早就忍不住了,只是刚刚气氛不对,不好开口罢了,此时闻言,当即拂袖而对出列众人。“春秋大义,诸位都忘了吗?”

“就是因为足下动辄春秋大义,所以有识之人轻易不敢开口,只能我等天下人尽皆知与金人有血海私仇的几个人在此言语……”见是胡寅,刘子羽当即怒斥。“若依你胡明仲的春秋大义,官家建炎元年便去北伐,国家早就亡了!我们是说不抗金,不打仗吗?只是想求个稳妥与必胜!”

胡寅刚要与之辩论。

却不料,就在这时,一旁李若朴忽然愤愤插嘴:“昔日靖康中,我等举族与金人生死而对之时,却不知道春秋大义的胡中丞彼时在做什么?躲在太学中坐视君父出城去死吗?送了两个君父不成,今日还要用春秋大义亲自来送第三个?”

胡寅羞愤入头,血气难掩,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辩论。

“够了!”这时候,御座上的赵玖终于冷静了下来,却是面无表情,及时喝止了这场无端争执。“彼时谁知道金人会如此残暴?而就是因为晓得了金人残暴狡猾且无信,太学中张浚、赵鼎、胡寅等人才起了主战之念……不要无端颠倒因果、时间,做人身攻击。”

胡寅、李若朴、刘子羽三人面面相对,也都觉得无趣,却是一起拂袖不语。

而言至此处,御座中的赵玖复又严肃看向了许景衡:“许卿,昔日朕让你转赠张悫张相公《赤壁赋》一事还记得吗?”

“臣记得。”许景衡拱手以对。

“朕在后面题的词呢?”

“记得,是王舒王的《游褒禅山记》……”

“哪些字?”

“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余之所得也。”许景衡咬牙复述道。“臣铭记在心。”

“朕也铭记在心。”赵玖缓缓言道。“朕知道你们议和不是真的议和,更不是要屈膝投降,而是主战之中,存了保守稳妥之念……”

许景衡欲言又止。

“许相公。”赵玖冷冷相对。“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也没忘……当日南阳城外,朕与你虽无明言,但其实有君子之约,大敌当前,咱们都不该挑起新旧党争,更不该说什么祖宗家法对不对的事情……所以今日事,咱们照理不该从此处议论!可实际上,你们之所以想要议和,根子上却还是保守士风心态,今日挑事的不是朕!”

“官家若如此说,臣也无话可说了。”许景衡长叹一声。“臣不免冠,不撂挑子,愿求东南为使相……”

“不许。”赵玖幽幽叹道。“河南千疮百孔,少不了你。”

许景衡终于无奈:“但官家总不能不让臣说话,臣乃是都省相公!”

“朕许你说话,只是这件事情的问题便在说话本身上。”赵玖也显得无奈起来。“今日若许议和,明日妥当了,想要再战,你信不信也有人会出来,说什么为民生计,不该战的?不管金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是试探还是哄骗,这股气都不能泄!而朕的意思,就在那《褒禅山记》的几句话里……朕以为,这个时候,既然老早定下大略,要与金人战到底,那争论本身便不值得再起。不是这样那样对不对的问题,而是国战之中,一开始就不该有争论的问题!”

“臣等明白了。”就在许景衡一时沉默之时,吕好问忽然拱手相对。“正如昔日新旧党争,不是说新旧如何,而是说党争二字自伤根本……而今日,不说战和,也不说稳妥激进,只是争起来,便要内耗,刚刚胡中丞与李学士、刘参军便是明证……所以一开始便不该擅自动摇原定之策!”

吕好问既出此言,许景衡以下,几名主张暂且议和喘口气的,外加胡寅以下几名有愤愤色的主战派,自是各自敛容。

而吕好问也继续拱手相对不停:“不过官家,今日既然说到此事,还请官家再当众给个明确答复……宋金之间到底要如何才能有个结果?”

“金国覆灭。”赵玖干脆做答。“还要犁其庭扫其穴,除此不论。”

“臣等明白了。”吕好问带头拱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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