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被镇纸压在案面上,轻微的一下动静,教她如闻恶讯,哭嚎的闹腾也没了,哆哆嗦嗦不敢吭声,认怂更兼怨恨的悄自觑向燕承南。
“方才你所言‘暴君’,”燕承南问她,“何解?”
程小娘子愕然看他,甫一对视,慌得眼珠乱转,连忙低下头,吭哧着讲不出话。因于惧怕,她憋闷好半晌,“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书?”
“史书……”
燕承南满目晦涩与诡谲,掩着翻涌的情绪,却遮不住眉梢眼角的讥诮。
他哂然,“……是了。”
随即,他又问过好几句。
“你有何图谋?谁人指使?”
“踪迹来去自如否?”
诸如此类。
可他骤然问了句,“倘若身躯殒命,你当怎样?再寄生成下一人么?”
“啊?”程小娘子被他吓得泣不成声,“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都和你说了啊!”
“……你也不知?”他离座起身,凝望着程小娘子细嫩纤弱的秀颈,眼底幽深晦暗如浓墨,泛着难言的意味。凉薄又冷淡,仿若将落的霜。
叩门声乍响,打断满室凝滞的气氛、和他逐渐偏离正轨的思绪。
“殿下!”外头的侍从禀报着,“长安郡主来访,正在府门前!”
燕承南却毫不惊诧于孟秋能找到这儿。
“那首词你是从何得知?”他不去理睬,一意问着,“你从何处来,家乡位于何地?”
孟秋也晓得词句,其中牵连、瓜葛有多少?
“来到此处可有征兆?诸多事迹是否不能诉之于口?”
孟秋从不愿对他说个清楚,半遮半掩,一贯如此。
“……若走了,还回得来吗?”
在他接连不断的质问下,程小娘子答得也混乱不堪。
“殿、殿下……”
室外,不等前面传话那人离开,后头就紧跟着再来报,“长安郡主差属下跟您说:‘芝麻开门’。”
极度无厘头的一句话。
简短四个字儿,却将燕承南从云端之上拖拽回万丈红尘,携着当初往事,恩、情,仿佛经年积岁的陈旧光阴,一概扑面而来,呛得人眼热鼻酸。
他踉跄一步,用手撑住书案边沿,却不慎将茶盏拂落在地,“喀嚓”零落碎裂,洒了大片茶水,雾气蒸腾氤氲。
“殿下?您怎的了?”
燕承南轻阖双目,鸦睫如蝶翼般垂落,在轻颤间为他添上些许近乎脆弱的情态。
“……无事。”他望着满地狼藉,哑声道,“请她过来罢。”
应答过后,步履声渐远。
不多久,孟秋几近匆忙的赶过来,推开室门,才看清里头,就顿时愣在原地,呆怔着无从反应。
在主系统的催促下,她踏进去后,与燕承南彼此沉默。
“你……难道是你!”程小娘子如同骤然明白了,开始猛然挣扎,伴着铁链哐当作响声,愤恨而怨怼的唾骂着,“是你说出如梦令的!也是你勾引明昭——唔!!!”
孟秋扑上去捂她嘴,“还没说够?!”
而程小娘子怒急生悲,呜呜咽咽的咒骂起孟秋,说她不怀好意、居心不良,又说她攀龙附凤、以色侍人,更有难听的……还没来得及讲出口,就在燕承南瞥来的一眼下,蓦地止住声音。
静默之中,燕承南扑哧笑了。
“……殿下,”孟秋看他倚着书案,笑得浑身发颤,一时心慌,连忙道,“您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