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凤姐儿心下冷笑。
贾琏的调令已经下来,乃是前往江南之地任丹徒县令。虽比他捐的同知官职要低,却是正经实缺,乃一方父母官。
且丹徒之地为通商巨埠,往来扬子江、运河间者必取道于此,故船舶云集,贸易繁盛,此地县令可是个好差事。
凤姐儿打听清楚后,就十分欢喜。
此时她正看着平儿收拾细软,恨不得将桌椅都打包了带走才好。
林之孝家的则站在底下,声情并茂得在学外头的闲言碎语:“人人都说,咱们大姑娘做了皇妃,定会把皇上家的东西分一半给娘家。”
“还说咱们家去庙里还愿就花了几万银子,那还是牛身上拔了一根毛罢了!”
“现在又出了省亲之事,外面传的更热闹了。都说到时候娘娘肯定拉着几车金银财宝回来。还有人言之凿凿,说亲眼见过咱们府上,跟龙王的水晶宫似的!”
林之孝家的只是苦笑:“奶奶听听外头这起子人的糊涂话!偏满城里茶坊酒铺都这样说,也捂不住众人的嘴。”
“可咱们府上什么情形,奶奶最明白了。这省亲的钱可从哪里出?当真是无法的。”
“所以奴婢宁愿一家子跟了奶奶去外头,也强如在这里被当二太太当磨心使唤。”
凤姐儿还不及答话,只听打帘子的声音响起,却是贾琏回来了:“我在外头就听见你们主仆说私房话,所以特意进来拿你们。”
王熙凤便取笑道:“恭贺国舅老爷高升大喜,瞧这脸上容光焕发的。”
贾琏忙摆手:“我可不配做这国舅,外头人捧咱们家的浑话你也拿来取笑我?正经人家承恩公府谢大将军在那里呢,我真敢认了这句国舅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完又呵呵一笑:“况且,说句不要命的话,别说娘娘只是妾妃,便是做了皇后,这国舅也是宝玉的,没咱们大房什么事。”
凤姐儿点头:“二爷这话是明白人。只是二老爷没叫你去商量省亲的事情?”
贾政是不惯俗务的,必然会叫了贾琏去帮衬。
贾琏摊手:“我将调令拿出,只说下月就出京,二老爷就无话了。”
“赖大赖二因说起着账上的钱不足,两位老爷都一问三不知,只是摇头。珍大哥哥是出主意可以,拿钱要命,也不吭声。”
“所以哪里是论事,根本是一家子爷们一起修闭口禅呢。半个时辰也没有一句有用的话。这不,我就借口部里交接先走了。”
又对平儿道“你快给我拿衣服,我好去林姑父家里拜见一番。”
凤姐儿亲自给他整理衣裳,笑道:“你如今去林姑父那里,只怕比见大老爷都多。”
贾琏笑道:“不瞒你说,起初我奉承林姑父,只是想找个靠山。可这些日子下来,听了林姑父许多教诲,竟是些连我亲爹都不曾教我的道理,心里才真的尊重起来。”
“现在隔两三日不去请安,心里就不得劲。”
凤姐儿便道:“好在你不是宝玉,行动都好些人盯着护着,往来林家也便宜。”
这话说来也心酸,大房袭爵之子,在府里的地位竟处处不如二房的儿子。
贾琏这里往林府去不提,而贾母则叫了贾赦贾政两夫妻,来商议今年万寿节的礼。
他们家刚出了这样一件大喜事,为表感激圣恩,这万寿节的贺礼也得比旁人丰厚才行,原来预备好的,现今看起来就有些简薄。
然算来算去,账上的银子都不够再行采买贵重之物的。
银子这东西,可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就是没有,磨破了嘴皮子商议,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最后,贾母无法,只得从自己体己中取出顶尖的来补上。
又想着建造省亲别院一事,自贾母起,荣国府诸位主子都有些捉襟见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