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南朝崩裂,从前隐居避世的江湖异人也会跟着活跃起来,各投其主寻一个名利前程。从前畏于朝廷大军围剿,而不得不安分守己的能人异士、江湖势力们,也会纷纷浑水摸鱼,失去忌惮。
到时候各世家大族之间,顶级高手的龙争虎斗在所难免。
阿蛮武功已远在她之上,未来更不可估量。本是小姐身侧的重要守护,岂料一朝生变?她也不知这两人之间有何难以弥合的矛盾,却是情真意切地希望能替小姐留下阿蛮。
此时见两人重新温声说话,不禁大觉宽慰。甚至在想着回去汀荷院后,该如何如何替两人说和了……
不料忽然听到阿蛮绝望地低吼——
“你骗我!”
“你骗我……”
他的神态极度不对劲,崩溃一般地摇头,嘶哑的嗓音绝望而愤怒,“不可能的!”
“小姐为何骗我?”
红袖急忙飞身而上将沈稚一把拉开。回头见阿蛮满脸是泪,眼眶通红,状若疯狂地挣扎着上前,似乎还想追问。她气得大怒,抬起一脚重重将他踢进那水缸里。
阿蛮的绑缚本就没松开,踢进去之后依然如之前那般倒吊着。
红袖既惊又忧,担心望向沈稚。此时月色初生,映着她雪肌黑发,容颜清丽绝尘。只是右手微微握着,抵在心口的位置。那个手势——竟像是握着一柄利器。
红袖心中漫上一阵古怪的不详之感。“小姐,是心疾又发作了吗?”
沈稚面容沉静。只是眼瞳隐隐失神,她极缓慢地解下臂钏中的丸药,递到口边吞了下去。片刻后,仍是茫然神色,“奇怪。这次为什么…不疼了?”
红袖心悸担忧渐渐平缓。这才回头去看另一个,神色忽然一变,“不好!”
她立即拉动绳索,将凶夷少年从水缸中提了上来。
他已溺水了。失去意识地平躺着。
“阿蛮!”红袖用力拍击他的面颊,焦急大唤,“别寻死……快醒回来!”
红袖眼见他毫无反应,双手用力推按着他的胸肋处,猛烈按压着。终于,他微微有了反应,紧接着又“呼”地一下,接连呕出几大口清水来。
凶夷护卫剧烈地呛咳着,没有注意到沈稚复杂的容色。直到肺里水吐尽,仍是本能地喘息不止。
“你做什么啊?”红袖气得连连拍他的脊背。
阿蛮神色始终茫然,金棕的眼瞳似乎目不视物,微微张口。
沈稚上前一步,这才听清他的低喃自语,“我要…回漠北。”
沈稚面容瞬间有些狠意,斩钉截铁道,“你休想。”
阿蛮猛然回神,抬头看她,却在目光触到她的一瞬仿佛被刺了一刀,迅速偏过脸颊。
沈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一堆烈火。那是红袖姑姑之前摆来吓人的,除了这火堆和烙铁外,院子里还有马鞭、夹棍等阴森刑具。
彼时天光大亮并不显眼,此时圆月新升,跃动摇曳的火苗就格外惑人心神。
“小姐曾说过。”阿蛮哑着声音,慢慢说道,“将来寻到那人后,便会用烙铁在他身上打上奴印,再用链子拴牢,立在枷笼中慢慢折磨……如同熬鹰一般。倘若事情果真如小姐所言,你为何还不动手?”
沈稚眼瞳一缩,“你在激我?”
阿蛮忽然转头看她,“是啊。假若小姐所言为真,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呢?”
那烙铁被火炎炙烤许久,早已烧得通红,散发着惊人的热意。
“你当我不敢吗?”沈稚走上前去。
红袖一惊,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拉住沈稚袖子急声劝,“小姐三思啊!这东西可不比马鞭和笞杖,留下的痕迹丑陋,终身都不能褪啊……”
沈稚轻笑,“姑姑提醒得很是。”
她放开了那形状丑陋的烙铁。
下一刻,竟慢慢摘下了贴身佩着的金铜私印,一抬手丢进了火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