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着你。”她又说一遍,牢牢攥紧他,手心冷汗凝成霜,泄出源源不断的阴煞气罩住他,像一道禁锢。
“你不该来的,”李怀信心酸又难过,喉咙吞针一样疼,“我不想让你看见。”
贞白还是那句话:“我来接你,我来接你回禹山。”
可是李怀信已经薄透到肉眼难辨,无论贞白加几层禁锢,无论她如何强留,眼前人仍旧在一点点、无声无息的消散。
每个将死之人,都会惦记着给活着的人留一席临终遗言,他想他也该给贞白留句话,可是他又怕,说了那些肺腑之言会让贞白伤心难过,以至于很久很久都放不下。
何必呢,他死了一了百了,倒是难为对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所以他搜肠刮肚,最后只能嘱咐一句:“以后,你好好的,不要惦记我。”
盯着越发虚无缥缈的人,贞白第一次有种束手无策的慌乱,可她不能慌也不能乱,她在不顾一切留住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为了大端的王朝国运,将多少无辜牵涉其中,贞白和他亦不能幸免。有些人不甘心做亡国之君,每一步都在处心积虑,李怀信三言两语道不明,他怕自己变成胁迫贞白的筹码,他怕贞白会因他受制于人,或不得不为此做出一些屈服和妥协,在这场硝烟之中,他和贞白之间,总有一个要殉祭于这亡国的命运。他绝不能让贞白再有一丝一毫的牺牲,只有大端彻底覆灭,那些人逆天而行的痴心妄想才能一并终结。
所以归根结底,都是命定,大端和他都争不过天命,注定有此一劫。
李怀信来不及解释,也没办法说给贞白听,他看见贞白的瞳色一点点发红,里头酝酿着一头即将爆发的困兽。
他凑过去,想安抚和告别,可是那个吻还未来得及落在贞白唇边,他就消散在了固若金汤的阴煞气之间。
贞白茫然地望着虚空,手里紧紧抓握着一把空气,自身后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呼喊:“师父——”
“李怀信——”
“殿下——”
贞白不知所措的站了一会儿,血瞳中倒映着李怀信身死魂销的场景,只余下一颗贞白曾钉入他眉心的眼睛,死不带去。
“为什么,”她像是不明白,也无法接受,她茫然地问为什么,“我守不住你?”
然后才一点一点意识到,李怀信散了,散得干干净净。
他化骨成灰,又灰飞烟灭。
贞白的瞳色越来越红,眉心那竖朱砂火焰般烧起来,她周身的煞气猛蹿,顷刻间自体内倾泻,犹如洪涛巨浪。
且见长安城内所有流淌的血水渐渐蒸发成血雾,缓缓升腾至虚空之中,仿佛蒙上一层血色的薄纱,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赤红。
老春心头一凛,大喝出声:“小白!”
“贞白!”一早骇目惊心,看着贞白的青丝染成霜白,她猛地一把拽住要往前扑的贞观,“别去!”
“师父——”贞观还待挣扎着往前扑,一早死死攥住他,攥得双手无法控制的发抖:“别去,别过去,贞白她……”
血腥气笼罩住整个长安,贞白的四周忽然卷起狂风,她的白袍被铺天盖地的血雾浸染成鲜红,衬那张煞白煞白的脸,犹如地狱爬出来的鬼魅。
一早的声音打着颤:“贞白她——入魔了。”
她入魔了。
头顶的黑云如翻涌的江涛,从天边滚滚而来,像是要淹没整个长安。
横死满城的尸身中飘升出源源不绝的黑气,搅着腥风,尽数被贞白吸纳入体,又化作万千厉鬼,四散涌动。
贞白执着的望着李怀信消散的虚空,被阴煞气围成一个人形的轮廓,贞白赤瞳如血,不见泪痕,可她的身后,万鬼哀哭。
“那是——”老春骤然间老泪众横,噎得说不出话。
一早难受极了:“那是贞白在哭吗?”
无数张鬼脸出现在长安上空,悲泣恸哭,宣泄着她一个人的情绪。
一人死,万鬼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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