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子连着一条小道,墙面有些漆的干净,白的像一片无痕的云,有些又零零碎碎地爬着黑色的暗斑。
林霄竹他们顺着方向,穿过一道两米宽的大门,光忽然暗下来。
宽巷子里四角像是有规则的种了四棵树,树枝一团一团聚在一起,像是炸起一团蘑菇云,向四周蔓延开来,聚成一把葱郁的叶伞。
光被徐徐剥离在四棵槐树下,只剩下细细的光孔贴在地上拉出一条线。
昨天夜里光线暗,没注意到,此时见到,林霄竹觉得太反常了。
怎么会在巷子种这么枝叶茂盛,容易挡住光线的树。
还是,槐树。
红桦和夜刀落了几步跟在后边。
红桦一路很安静,没再嬉皮笑脸,走进巷子,他小声惊讶,“奇怪。”
这里应该是宅子的正中,走过暗巷子,跨过大门,进了另一处院子。
院子正中一棵巨大反常的槐树,约有两层楼那么高,层层叠复的枝叶伸长,落下一片阴影,几乎覆盖了整座院子,树姿态扭曲褐色皮挤出一道道深痕,像是一条巨蟒头尖立盘旋。
粗怪树干后的厅里,光线昏暗,两根白蜡烛寂静地燃烧,火舌尖利冲上,蜡烛立在方桌上,照亮的范围很小,桌子被暗化成简单的线条。
桌子的两旁和后边都是看不清的虚黑,灰深浅勾勒模糊的影子,屋子里传来些粗哑闲谈的声响,混在一起,形成嗡嗡的虚声。
桌子正下方,只余下一个披散头发的背影,背影曲线丰富,跪在地上,远看白蜡烛像是从她发间长起来一般。
嗡嗡断续的闲谈声里。偶尔跳动的烛火打亮了她缀在发间的花,火红的光染红花心,瓣边残余了漆白。
她跪在那,一动不动,仪态不减。背挺直,像一把棱齿暗收的油纸伞,优雅与安静成为仅剩的皮表。
裹挟着,
无声的凄厉。
唢呐声和鼓声忽然惊响,几个穿着大红花袄的身影开始活动,围绕在她旁边,开始鼓吹唢呐,白蜡烛被传递在她们的手中。
最前边的声音手里拿着个香案,烟插在石头上,摇摇晃晃,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她们依次从门里走出来,像是没看见林霄竹他们一样,摇摇摆摆神态庄重地绕着院子开始走。
鼓和唢呐的声音鼓噪在耳边,队伍最后边跟着四个壮汉抬着棺材,他们站在槐树边,队伍绕着这颗槐树走,顺势把他们缠绕在里面。
凄厉的唢呐和不知名的吆喝响满整个庭院,有规律地步伐前前后后,像是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林霄竹盯着为首的举着香案的老婆婆,手里的烟弯绕出蛇形,烟底是裂开嘴的石像,她遥遥晃晃,身上的红花袄在灰暗的环境点缀。
在她经过他们身边时,林霄竹看清了她的脸,和红县里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婆婆目不转睛地盯着香案,嘴里叨念着听不懂的歌调,悠悠晃晃地走在前边,后边跟着些同样穿着花袄的婆婆。
只是有些婆婆衣服上花少一些,唢呐被吹响,吐出白气顺着上飘消散,与画面里白裙女子构成一条直线。
跪坐在桌子后面的白裙女人重重跪拜,黑檀木棺材上边用朱红的笔画着奇怪的符号,颠簸起伏,场面诡异又不自然。
在棺材落下的节奏里,林霄竹顺着视线看过去。
棺材里躺着位面色苍白的女孩,看起来二十来岁,黑长发裹着白布,五官娇艳,闭着眼也有一种傲然在眉骨间。
队伍顺着槐树绕圈,林霄竹眼皮抬动数了数人数,将近二十个人。
锣鼓唢呐震耳,停下的刹那,耳朵解放,队伍缓慢地变化,棺材落在槐树边。
林霄竹他们站在槐树旁,白蜡烛亮着光连着香案落入了棺材中。
厅里的女人站了起来,跑了过来,她扶着棺材边惊声哭喊,“不。”
是杨夫人。
火从棺材里扑腾,淹过尸体顺着棺材一步步吞噬,掩盖掉所有痕迹,顺着棺材板向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