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宇在程教练手下待的日子并不算久,却获益良多。
程教练话不多,每句话都能直击要害。复盘分析对线细节的时,凌一松一个人在旁边表达很多,从自己的补兵的心态讲到他揣摩对手的心态,再讲到对方打野如何居心叵测,整个过程记录下来再拍个70级的甄嬛传都不嫌多。
祁宇在旁边早就听烦了,程教练却总是能沉着的听他说完,然后再反问一句让他全面熄火的话,比如:“这个兵补完,中路标了打野往上走了,你为什么还要试图单杀?”
“因为河道草没眼,我认为对面打野只是假装去上,实际绕路抓中。”
“中路是回推线,中单状态很好,且刚见过对面打野,不会贸然推线,越塔一换一都是侥幸,你认真的?”
这种反问就是明显的冲着侮辱智商去的了,要是答是,就是对兵线认识不足,意识不行,要挨骂;要是答不是,那就是明知对面打野要去抓上,对线的人是故意卖个破绽,上去单杀就是贪人头冒进,还是要挨骂。凌一松巴拉巴拉的嘴停了两秒,当场悔过。
“教练,我错了。”
“勇于认错,坚决不改?你为这个问题认错我已经听了3次了,再有下次就不是说你两句这么简单了。”程教练推了推眼镜。
“我还不是想万一……”凌一松犹自想找借口。
“万一,你怎么不说万一我是你爹呢?”程教练神色冷峻。
“爸。”
凌一松张口就来,饶是程教练冷脸惯了也绷不住笑了,一巴掌拍在凌一松的后脑勺上。
“就你会贫。”
相比之下,指导祁宇的时候气氛就没这么活跃了。
常常是十几分钟都没人说一句话,旁边的凌一松都要尴尬得脚趾抠地了,程教练才会问一句:“你这里放弃小龙半血去开先锋,是预料到对面上路会去支援小龙团吗?”
“不是,”祁宇的回答也言简意赅,“小龙没视野,不想去送死。”
程教练点点头,于是又是十几分钟的沉默。两三次后,程教练就把复盘祁宇的操作放在最后,让祁宇多去打几盘排位。先仔细听完其他队员的心路历程,再轮到祁宇。
训练赛时,祁宇打野的局几乎不会输,这次输了一局,还是大优势被对面翻盘,对祁宇的打击不小,虽然他没有怪队友,但队里的低气压明显,明显不如从前气氛活跃。
“祁宇,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
“没有把握住优势的时期,把赛程拖长了,两次失误让对面拿到了资源……”
“最主要的是这个?”
程教练打断了祁宇的话,祁宇愣住了,一时不知自己关于游戏的理解哪里出了错。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游戏,你个人实力很强,你的队友都在尽力配合你。团队以你为核心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和队友交流,没有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你就应该说出来。对战术有异议,应该当场或事后提出,大家一起进步。”
“……我不喜欢教人打游戏,”祁宇闷闷的说,“每个人对游戏的理解不同,我没有资格干涉别人。”
“所以输得活该。”程教练言简意赅,“既然都是队友,管你什么游戏理解,就要拿出能赢游戏的最佳方案,你有想法又不说,看着队友去犯错,这是你的不干涉?尤其是队伍还是以你为核心去打这场游戏,难道你每次都要抱着救世主的心态去打游戏吗?如果形成这样单点突出的战略,比赛中对手针对你该怎么办,你拿什么去赢?”
祁宇说不出话,他一向单打独斗,他不觉得孤独,反而在队友和教练的关注下,有些不自在。他以为不干涉是对他人的尊重,却没想过那等同于没有交流。
签约进训练营这段时间,一直是凌一松单方面带他强迫社交,他话很少,只有和陆姝聊天时才显得不那么拘束。老杨和他有男人间的默契,并没有多少无用的交流。
祁宇关于队友的信息都是从凌一松处听来的,这次一共签下了7个人,除了祁宇、凌一松和龙文以外,岳超、王连安(小笼包)、郑毅(大结巴)和蔡元喜(小趴菜)。凌一松揣测程教练的意思是上单、打野和中单的位置基本确定,下路组合还需要斟酌,估计最后只会留下其中一组。
岳超和王连安都是19岁,既是同乡又是队友,从二队退下来后更是兄弟同心,高度绑定。郑毅18岁、蔡元喜17岁都才来没多久。之前和龙文同住的人淘汰后,王领队安排郑毅和龙文同住,相处了半个月,感觉龙文的耐心程度提升了很多。
蔡元喜模样清秀,身材纤细,说话爱带语气词,大家都跟着岳超叫他小趴菜,祁宇却觉得他更像一朵娇花,一起打训练赛,祁宇不过多点了几次该插眼的位置,他就说祁宇凶他,气哭了。反而不怕凌一松,不管凌一松怎么说他,他都会阴阳怪气回去。
自己真的很凶吗?祁宇也曾问过凌一松这个问题。
“兄弟,你这不叫凶,叫威严,威严知道吧?”凌一松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你和小趴菜站在一起,你就是板着脸的英勇德牧,他是只聒噪的吉娃娃。你说,吉娃娃怎么会不怕德牧呢,是不是?”
“……你才是狗。”祁宇简明扼要的抓到了重点,并抓起桌上的抽纸砸凌一松。
“哈哈哈哈哈哈,这你倒反应得挺快,”凌一松接住纸,“你就是太严肃,所以让人很有距离感。你说,你要是跟我们讲话的时候,都像和女朋友打电话那样笑得花枝乱颤,还会……哎呦!我不说了,你松手松手!”
祁宇松开捏住凌一松手臂的手,他来训练营前,长年做体力活儿,劲大,凌一松这样的看似壮实的,他眼里都是绣花枕头。蔡元喜那样的,更是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她还不是我女朋友,”祁宇声音闷闷的,“现在提,她不会同意。”
“嗐,女人嘛,等你拿了世界冠军,跟她说这个冠军是为让她拿的,她还不得感动的涕泪横流,投怀送抱。怕什么,咱们有的办法。”
“……不知道。”祁宇有些失落。
“啊?”凌一松一下接不住这个往下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