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边默默看着,没有开口揭穿这是老道跑路时留下的血迹。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年刚好“民宗处”才独立出来改为“民宗局”。新官上任三把火,山精本身不是多大个事,不过才独立出来的民宗局恨不得忙得满天转,所以这次老道一个电话,把局长都惊动了。
此时全局人挤在我家院里,总共也不足十人。
其中有个叫陈弋的处长,上次吃饭就是他带头捏我脸,所以我对他记忆深刻。
陈处长和老道关系很好的样子,上来就一拳擂在老道膀子上,惊喜地说,“不错啊,这玩意儿你都能逮住。”。
他这拳,直接打在昨晚我砍的那个地方。我亲眼看见老道脸瞬间变成番茄红,然后憋住痛呼,一个个对着他们点头微笑致意。
等到一行人客套完,老道拉住陈处长问,“可不可以把山精就地处理?完了我还要拿去交差,金主等着呢。”。
陈处长又一拳擂在老道膀子上,笑道,“行啊,你这家伙果然没变,这么多年了,还是只要收到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伤口刚形成的时候,其实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伤口刚刚长好一点点,就被反复蹂躏的感觉。此时老道脸已经变成猪肝色,脸上肌肉一跳一跳的,强忍着向陈处长微笑。
可能大家也看出老道脸色不对,他们快速处理完山精,便纷纷告辞。
老道拿着山精剩下的干瘪身躯,看见那些人出了院门,也不绷着形象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撩开衣服检查之前才包扎好的伤,嘴里一面骂骂咧咧,“陈弋这小狗日的,下手一天比一天重,总有一天我要遭他个豆麻龟拍散架哟…”。
我在一旁听着,也不敢笑出声,憋得都快内伤了。这时,老道突然问我,“以后长大像他们一样,在局里上班如何?”。
在局里上班?然后像那陈处长一样,辛辛苦苦做到处长,手下连个主任都没有,只有一个办事员,万事都喊办事员往前冲?或者就像那办事员,脏活累活只有自己一个人包揽完,毕竟职位最低还身手不凡?
想到这里,我慌忙摇头。“不上不上,不去局里上班。”。
老道眼睛骨碌一转,又引诱道,“工资高哟。而且他们伙食团的伙食开得那叫一个好啊,每顿饭大鱼大肉不会少你的,还有不要钱的小灶,外面都吃不到…佛跳墙宫保鸡丁紫砂香菇鸡红烧鲤鱼糖醋里脊…”,说着他一脸陶醉,舔舔嘴唇咂了咂嘴。
听到这里,我咕咚咽了一口口水,眼睛有点发直。
老道的厨艺简直是惨绝人寰。偶尔菜炒糊,饭蒸成夹生就不说了,醋当成酱油、白糖当成盐更是经常的事。但偏偏他又对做饭十分热衷,早上我还没醒就做好早饭,下午我还没回家就做好晚饭,根本不容我插手。
可是冲着伙食找工作会不会显得太饿怂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老道也没再提这件事了。
时间飞快过去,转眼间,到了我初二那年春天。
冬天刚过,大地万物复苏,路边光秃的梧桐树上冒出了鲜绿的嫩芽,十分可爱。
最重要的是,南方的河,在冬天只是水流变小幽幽流淌,是不会结冰的。前些日子在冰冷南河里游泳,每天都把我冻得像二傻子似的,最近天气暖了,最高兴的人就是我。
经过一年多培养感情,我和同学也熟悉不少,特别是每次都借给我作业抄的小胖子谢川。
不过今天谢川人有点不对劲。
准确的说,是穿得非常臃肿。
明明开春天气变暖,同学们纷纷换上单衣。唯独谢川却套回前段时间那件厚棉衣。虽说春捂秋冻吧,但也不是这么个捂法。
借着中午吃饭,我便端起饭盒坐到他旁边,有意无意凝神探了一探他周身炁场。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谢川周身透着一股子阴冷,隔着棉衣也能渗出来。
跟鬼物打过几次交道的我,顿时有念头从脑中一闪,明白他这是撞了阴。
所谓撞阴,即活人晚上与阴灵擦肩而过,严重的甚至被阴灵对穿过身体,以致于人沾了阴气,容易发冷生病。
谢川现在这样,明显撞阴了,还不止一次。照这样下去,他身体虚着不说,接下来就是生重病,医院都没辙的那种。我必须帮他。
可是我要怎么开口呢?
与同学打交道不多,没人知道我家情况。现在社会欣欣向荣,整个社会都是反迷信封建的风气,贸然开口激起他反感就不好了。
这边我正在犹豫,谢川那边却是左顾右盼了一下,神秘兮兮先对我开口了。
“邹之,我最近看见不得了的东西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正愁如何开口,见谢川先提起这个话题,求之不得,连忙回应道,“我信的我信的,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