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铮要往东边去,最快的法子就是进潭州城走淮南道的江流坐船直上。
往潭州去的一路,曲挽香大多时间都在熟睡。她自从淋了那场雨就成了这样。醒来时晏铮还能听到点她的笑声,一旦睡着便安静得如同不存在。
“走慢些。”
他让郭申放缓车速,上前掀开车帷一角,看见她还窝在被里,自己都没察觉地松了口气。
“二娘子醒着的时候爷不大搭理,如今睡着了却这么紧张人家。”郭申看在眼里,忍不住摇头。
从白云村出来也有五六日了,他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他家爷对二娘子的态度有些古怪。
他本以为他家爷若知道二娘子想起以前,应该十分高兴的。毕竟他做了那么多,不都是为了二娘子吗。
可这几天,二娘子醒着时,言笑晏晏和他们说话,他家爷却只在一旁一言不发。虽然二娘子要爷做什么,爷都会去做,但郭申本能地觉出有些奇怪。
他都感觉到了,二娘子不会察觉不到。但她却什么也没说。
……这两人到底怎么了?
郭申百思不得其解。
“嘴这么闲,是手指还没断够?”晏铮一挑眉,他当即闭上了嘴。
“…郎君?”
曲挽香在这时醒了,惺忪的睡眼一眨一眨地有些迷茫,郭申就这么亲眼目睹晏铮眼中的凶光骤然消失,垂首在她额间一探,轻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事。”曲挽香摇头。
行吧。
郭申抽抽嘴角。
虽然他家爷有些奇怪,但在对二娘子好不好这点上,是毋庸置疑的。
“爷,午时了,我把车停在这,吃点东西再走,明日就能进潭州城了。”
他抛下这话,赶紧跳下辕座去招呼两个晏家军生火。
“郎君对郭申那么凶做什么?”曲挽香从车中起身,衣裳在马车摇晃中睡乱,露出一片雪白的颈项锁骨,晏铮挪开视线道:“我没让他滚蛋都是念在他一把年纪的份上。”
“他做了什么错事吗?”没等他回答,曲挽香笑道:“但肯定都是为了郎君你。”
她猜得不错,但晏铮不需要这种自以为是的好。他想做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
“郎君记得以前吗?”
曲挽香没再继续这个话茬,她穿上绣鞋,下了马车,晏铮走在后面,一顿,声音不自然地道:“以前怎么了?”
这还是几天来,曲挽香第一次提到以前。
如果谁都不说,或许他们都要忘了,他们的以前。
“以前,你说郭申做过父亲,连大将军都夸他的独子根底扎实,日后是可塑之才。”
晏铮不知道,她竟仍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他自己都要忘了。
在北境,人人都知道镇北大将军的嫡长子晏十七是天才,却极少有人知道郭原是那个仅次于天才的人。
他在长他两岁的晏铮手底下同他过了二十招,最后因年纪太小体力不支才倒下。
郭申高兴得容光焕发,直说待郭原再大些,就让他跟着晏铮上战场,为他效力。
可惜后来北夷大军打了过来,边关岌岌可危,郭原擅自出城应敌,身死边关。
曾经在凉州城,晏铮和曲挽香说起郭原这个人时,语气难得带着惋惜。所以她一直都记得。
郭申为何如此效忠晏铮,处处为他考虑,似乎也被她窥见了一丝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