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还有半刻就要开启,江斐抱剑遥望浮现着海市蜃楼的长空,思绪飘远。
其实苏又晴最早不是这样的,她想着。
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对于生人有点胆怯。她身为长辈,跟着顾以寒出去历练的时候,总是照顾着她。所以小孩慢慢也亲近了起来,路过捏糖人的摊子也不再偷偷瞄着不敢说话,会轻扯她的裙子说江斐师叔江斐师叔,我想要一个小糖人。
第一次在苏又晴面前使剑,聚剑起势引叶飞花时,小姑娘也高兴得仰头拍手叫好。然后凑近她偷偷和她说,师叔你好漂亮,像戏文里的女侠。
跟在她身后看顾以寒除妖时,小孩也偷偷和她咬耳朵:“我原来只听说神仙神仙,从没见过,全当是骗人的。那天塞着那口肉包子快被老乞丐打死的时候,我第一次对神仙许愿,师父就出现了。”
“拳打脚踢我的乞丐突然停下了动作和谩骂,我睁开眼,师父就穿着今天这样的白衣走过来,比晴天时漫天白雪地反射的阳光还要耀眼。我当时就知道了,这就是神仙!”
“师父的衣服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粘,他就这样走过来,一扬手,所有欺负我的老乞丐们就四仰八叉地倒飞出去了。然后师父对着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伸出了手。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没有人嫌弃我,我就跟着他回来啦。”
“江斐师叔,我以前特别羡慕那些有爹娘的,吃饱穿暖的小孩。现在我谁都不羡慕啦,我有师父!”
江斐只觉得她童言童语,十分可爱。她也并不算十分成熟稳重的长辈,逗弄似地摸摸她的头,又再帮她理顺揉乱的发髻。
再后来有一天,她去齐云峰找顾以寒时,突然看见她抹着眼泪走在山下。
小姑娘模样的苏又晴抬头,看见她,却没有露出以往开心高兴的模样。看着她走来,苏又晴反而埋下头,急匆匆地向另一侧行去。
“怎么了?受欺负了?”江斐疾步跟上,摸向小姑娘的头,却被她侧身躲开。
江斐跟在小孩身边默默伴行了一段路。
苏又晴突然抬头问,:“师叔,夫妻是什么?”
江斐愣住,想了一下,回答说:“夫妻,应该是彼此信任,相扶相持,一起面对世间的风霜雪剑雨的一双人吧。”
“一双人?是不能再有别人的意思吗?”
“当然啦,忠贞不渝是一对夫妻对彼此最基本的尊重,当然不可以有第三个人啦。我第一次读到《出其东门》的时候,就觉得这首诗好美。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我走出了城的东门,看见女子多如天上的云絮,虽然她们如此之多,但都不是我爱的人。’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我走出了外城门,看见女子多如路边的茅花。虽然她们像花一样多,但都不是我爱的人。’
江斐用浅浅淡淡的声音背了一首诗三百里的《出其东门》,给小小的苏又晴又讲了一遍释义。
“你知道吗,最特别的是里面那句‘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那我的爱人在哪里呢?她穿着素衣绿巾,是一位贫贱之女。纵然周围华裳如云,但我仍对这位佳人情有独钟。”
“贫贱之人,也可以求爱吗?”
“只要两心相知,何论贵富贫贱。”江斐转过头,看向小女孩。“所以你是为什么不开心呢,现在可以告诉师叔了吗?”
苏又晴抬起挂着泪珠的羽睫看向她,又飘忽不定地望向别处,最后她垂下眼睛,对着江斐说:“我听她们说师……”
苏又晴欲言又止,另起话头:“可我不想和别人做夫妻,我只要师父一个人就够了。”
江斐失笑,“孩子话。”她摸摸苏又晴的头,笑着说,“想这么多做什么啦,情情爱爱的事,等你大一些,才会懂的。”
苏又晴抬头望她,微抿着嘴,说道:“在师叔和师父眼里,我还是个小孩儿吗?”
江斐认真仔细地看了看她,虽然已经有抽条的迹象,也有些许女孩子聘袅地特征,已经接近少女模样了。
这才有些惊觉时间如白马撒蹄,行云过隙。
她想起自己少女时候特别想证明自己已经不是小孩的迫切心情,正想说两句俏皮话逗逗小孩儿开心,从门侧负手走出一道白衣胜雪的清冷身影。
刚快安慰好的苏又晴转头对着师父扁嘴,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江斐霎时有些尴尬,不是我欺负的呀。
但顾以寒什么都没多说,只侧头示意两人进堂内。“今日的素斋,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