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的话,这样的同情与施舍有什么意义呢?
盗趾想不到这有什么意义,所以他在遇到那些善良的贵族时,屠刀从不手软,管你善良不善良,跟我有关系吗?
为何杀你?
你是奴隶主,我是奴隶。
你的道德不是我的道德。
对于燮,最开始时也是要和别的贵族一起埋了的,但燮表示了自己是连山氏的族人,能预测天气变化,能指点农时,这才被留了下来。
再之后盗趾恍惚在燮感觉到了曾经遇到过的那些善良的好人,因为燮同情奴隶。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或者说,同样是同情,但人与人的同情是不一样的。
他曾经遇到的那些好人,他们的同情是为要倒霉了的奴隶说两句好话,让奴隶免去一次责罚,或是赐予奴隶更多的食物,让奴隶能吃一顿饱饭。
但奴隶造反,那些善良的人绝对不会跟奴隶说,你们做得是对的,他们只会说,你们应该和主人商量,或是努力干活用自己的勤劳忠诚感动主人。
燮的同情甚为别致,他觉得帝国就不应该存在奴隶制,所以他帮着奴隶杀奴隶主,杀得毫无心理障碍。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人与人的同情也有天壤之别。善良的好人教会了盗趾前半句,燮让他懂了后半句。
但还是不信任。
他相信有善良的奴隶主,因为见过,但不相信奴隶主会因为善良而帮助奴隶杀奴隶主,又不是脑子坏掉了,谁会自己唆使别人杀自己?
同情是真的,不赞成奴隶制也是真的,但帮奴隶杀奴隶主肯定不是因为这些。
打小吃过的最大的身体之苦也不过是被少时被按着读书习武,干农活相当不利索的燮疲惫的在地里坐了下来,擦了把汗。“你不也很有自知之明吗?不也在干掘墓人的事,你干得好吧,你也不算掘第一铲土的人,你是第二个,不过你和第一个都会死得很悲惨,而你并非不清楚。”
盗趾笑道:“我只是不想当奴隶而已,可惜,我这样的想法是大逆不道的,是该死的,我也没办法,既然我是该死的,那就把认为我这样想是该死的人都给杀了,这样我所说的便是最有理的了。”
燮怔了下,俊美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你摸透了世界最真的真理。谁的戈矛更锋利,谁就是真理。”
“你呢?”盗趾道:“我曾以为你是个天真不知事的,但你非常清楚奴隶和奴隶主的问题。”
一个善良的好人不应该懂这些。
不是说好人的脑子不好,而是看出了这些,就无法再做一个好人了,所以好人要么看不懂,要么拒绝去思考,还是看不懂。
燮说:“我同情你们呀。”
盗趾静静的看着燮。
燮微叹。“好吧,同情只是其次,主因的话,你读过炎帝本纪第七篇吗?”
“读过。”盗趾不解,这和炎帝有什么关系?“我记得,那篇写的是炎帝觉得帝国的奴隶太多了,对帝国的稳定不利,因而开始推行奴隶可以通过劳作数年后成为众人的政策。”
燮点头。“然后帝国就爆发了内乱。”
盗趾:“那很正常嘛?那个时候,帝国虽无贵族,却有众人与远远超出众人的奴隶,哪个众人不是吃着奴隶种的粮食?饮着奴隶酿的酒?怎么可能答应呢?自然要趁着炎帝出征时断她后路,欲送她性命,但,谁也没想到,炎帝靠着奴隶和一部分支持她的众人打了回去。”
反抗与背叛炎帝,若不成功,就只能死全族。
但吸引盗趾的却不是炎帝的功绩,即便是后人鼓吹炎帝治世人皆圣贤,实际上帝国内部也从来都不是没有分歧,炎帝在位时对内部的清洗不止一次,每次都是血流成河,那次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次,吸引他的是奴隶们表现出来的战力。
奴隶们用命铺平了炎帝回到都城的路,杀死了所有挡路的人。
燮道:“在炎帝诛杀叛贼时,有个人要求见炎帝,说自己从未背叛帝国。”
那个人问炎帝,什么是人?
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是人。
但思考的时候他遇到一个麻烦,做为一个正常人,他没有辟谷的能耐,他得先解决衣食住行才能思考这个问题,但解决衣食住行后他就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所以他希望有奴隶,让奴隶干活,这样他就不用发愁衣食住行,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思考什么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