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容含笑点头:“此计甚妙。年轻人,就这么办吧。”小孟懵了。妙容款款吃了口茶,“你祖父姓孟?”史湘云看出妙容在明知故问,拉了拉宝钗的衣袖;宝钗装没察觉。
小孟垂头道:“是母姓。”
“好极!”宝钗击掌,“就使此姓。户籍想必还没改?不碍事,替你在上海新置一套,从前的托卢香兰她小叔子帮忙销掉。”
妙容慢条斯理道:“区区小事,贫道打个招呼即可。”
宝钗笑若春风:“如此多谢司徒道长。”史湘云又拉了拉她,依然没反应。宝钗转头道,“他们要是扣着令堂不放,你就说,为了哄骗我、须接母南下。雇人从运河上悄悄带走令堂,连船带婆子丫鬟统统还给他们。这叫做,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杜萱率先鼓掌,屋中喝彩声四起。
小孟浑身僵直。半晌道:“若如此,我外祖父非得气病了不可。”
“这个好办。托忠顺王爷家的长史官跑一趟,神秘兮兮的说,你继父其实是贵人家的种。不告诉他哪个贵人,老头没处核实去。”
杜萱合十:“善哉!”
小孟再寻不出词儿,失魂落魄的告辞出去。他脚后跟还在门口呢,彭助理忍不住低声嚷嚷:“我就知道他必然被你们这群金刚菩萨雷暴毁灭。”
众人微笑。宝钗这才告诉史湘云:“人对熟悉的环境依赖性极强,也不可能无故改变思想。就如小孟母亲。不强逼她、她是不会主动离开牢笼的。你回想一下你自己当初。”
湘云恍然。又问:“妙容道长,您知道这位的身份?”
妙容懒懒的道:“管他从前什么身份,今日起他只是薛大姑娘的助理。”
“我瞧他并不愿意。”
“贫道说了就算,岂由他愿不愿意。”妙容嗤道,“我最瞧不上他母亲那种性子,非要逼她变成——萱儿,今儿早上咱们看见的那些女人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杜萱道:“广场舞大妈。”
“嗯。非要逼她变成广场舞大妈不可。”
史湘云脑补浑身缟素、苦兮兮的弃妇,和穿红戴绿的广场舞大妈,忍俊不禁笑出声。屋中遂笑成一片。
妙容轻叹一声:“萱儿,我搬来你们这儿。”
杜萱一愣,顿时狂喜:“当真?母亲,出家人不打诳语!”
“依着我的身份、性情——”妙容看向宝钗,“自打当上寡妇,也从没沾过红色。你这丫头,开口便让我穿殷红。”
杜萱和薛宝钗同时站起身大声道:“婚礼您就穿殷红!”
宝钗接着说:“我给您设计中式西式运动式、殷红玫红胭脂红,各种红色的衣裳。”
杜萱又接:“谁敢多舌我踢他进黄浦江。”
小彭举拳头:“杜校威武!”众人再次鼓掌。
眼下薛宝钗刚有当服装设计师的意向,不过是修修后世款式,正经连基础都没学呢。遂请几位裁缝过来,参谋着给妙容弄什么行头。裁缝们听说是杜校长的母亲,个个敬慕得了不得。妙容道长伺机告诉宝钗,小孟那个得了好姑爷的大堂姐,想必就是当朝太子妃。太子妃素日评议薛家甚放心,此事多半是她娘家背着她弄出来的。宝钗点头。以防万一,还是托张子非查查。
张子非做事何等齐全?为了协助丁小六,老黑领着从前的手下守在京城。这群人早先在庆王府办的正是不见光勾当,驾轻就熟。遂兵分三路。一路去老家修改族谱,一路用刀子加银子逼迫小吏修改户籍文书,一路哄骗走了孟氏夫人。
既然别人不提,小孟只管装憨,当那天在上海什么都没发生。某日下班时薛宝钗随口告诉他:你母亲坐的快船最多五天便可到金陵。小孟呆若木鸡,失声喊道:“如何就办了?”
宝钗奇道:“当日不是说好了么?你又没反对啊,人家自然办去了。”
小孟这才想起江南三角的行事速度,忙问:“他们还做了什么?”
“不知,等见到令堂问问呗。”
小孟以为办事的是妙容道长。皇家郡主、阁老府太太,自家母子在她跟前与蝼蚁无异。
宝钗伸手到他眼前摆了摆:“脸色如此难看?哥们,你祖父究竟答应了你什么?”
小孟浑浑噩噩:“命父亲八抬大轿娶回母亲。”
“呵呵,你母亲接休书时他分明袖手旁观。且我看资料上,继母也柔和贤良,待你甚好,竭力想补偿你。别院的吃穿用度她都挑最好的送去。嫁给你父亲乃长辈之命,她和令堂一样无力做主。反倒是令尊一直嫌弃她不如令堂漂亮,时常在下人和外人跟前给脸子瞧。她和令堂的日子竟不知谁更惨。错的不是你祖母和父亲么?既然报复,为何冲着无辜者去?”
小孟哑然。
宝钗正色道:“明儿你先别来上班了,在家仔细想清楚。没错,世间许多规矩都是颠倒黑白的,但咱们终究得心中有数。”摆摆手,提起挎包便走。出了门又探头回来道,“不想休的休了,不想娶的娶了。令尊这样的也能叫男人?”扭头看见史大姑娘正偷听,挤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