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云暗自压下一口,稳住了自己有些烦闷的情绪,笑道:“你们二人初次见面就如此投缘,倒叫本宫始料未及了。”望向赵曦月的视线里还是带了丝怨气,“五皇妹讨人喜欢的特点,就是出了宫也盖不住。”
赵曦月软软地笑:“承四皇姐吉言。”普通黑葡萄一般的眸子在眼眶中转了转,颊边的凹陷若隐若现,看得赵曦云心中发堵。
一些日子不见,她的眉眼似乎又长开了一些,少女的娇俏中透了丝令人不敢直视的动人。
赵曦月才懒得管赵曦云心里膈不膈应,她半倚半靠地搭在扶手上,捧着茶盏浅呷了一口,“歆表姐这茶喝着倒是和本宫平时喝地不大一样,仿佛是混了茉莉?”
“是放了些茉莉,”柳歆忙笑道,“臣女平日里就喜欢折腾这些,想着茉莉花清香,便放了一些在茶里。”
一面说,一面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赵曦云,脑中的神经崩地更紧了一些。
姐妹俩之间的锋芒未有露头,旁坐的姑娘们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但柳歆却是在祖母与娘亲的谈话中听到过几句关于四公主与康乐公主之间的事的,这就在二人的几句往来中,听出了些许微妙。
今日到场的都是些世家里的娇客,赵曦月更是建德帝捧在掌心疼爱的帝姬。若是她们心动觉得不快,最为尴尬地还是身为主人的她。
柳歆不出意外地接了自己的话,赵曦月含笑点了点头,“加了茉莉之后的确少了许多涩意,口感也挺有趣的。行露,”她偏头道,“回头你也去摘些花来,咱们试试还有没有别的味道。”
行露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柳歆给身旁伺候的人打了个眼色:“日前臣女才制了一些干花,殿下可拿回去试试,直接用热水泡开了便事。”
又有旁的贵女询问花茶的制作手法,一来二去,话题就彻底从赵曦月与谢月倚的容貌上移开了。
又稍作了片刻,有小丫鬟进屋请诸位小姐去园子里赏花玩耍。柳歆寻了关系好的手帕交,托她们陪着赵曦云去池边钓鱼玩。自己则准备陪着赵曦月去园子里投壶、斗叶子牌。
谁知她才陪着赵曦月走了一会,就被她指使去陪赵曦云了。
“歆表姐不必陪我了,园子里这么多人,还怕我会无聊了不成?”赵曦月说着往赵曦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这位四皇姐最喜欢众星捧月,你这位主人家不过去,只怕她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柳歆和赵曦云认识也有不少日子了,对她的性格多少还有些了解,否则也不必特意寻了手帕交陪着她了。眼下听赵曦月为自己着想的话,心中难免有些感动。
她握了握赵曦月的手,向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眼,也不多说什么,提了裙角匆匆往前头赶去了。
却没瞧见赵曦月在自己离开时一脸悻悻地摸了摸鼻尖的模样。
有柳歆一直陪着她,她去哪儿都得带个尾巴,也太拘束了。这种走哪儿都有人陪的感觉,还是让她四皇姐体会去吧。
高高兴兴地自行在园子里溜达了起来。
旁的贵女有心上前同康乐公主打个招呼寒暄两句,可心里还是对她的喜怒不定心有余悸。她们又不是柳家小姐,是康乐公主嫡亲的表姐,就算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公主也不会往心里去。
心里正忐忑着,却见赵曦月主动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问她们在玩些什么。受宠若惊之余,心里又生了许多欢喜,事无巨细地向她介绍起了投壶、叶子牌、弹弓、射箭等等。
赵曦月也不觉得烦,她们说的都亲自上去试了,玩地好不开心。
赵曦云被这般打了岔,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倒也生不起心思再去做什么。直到申时花宴散场,她才想起今日此行的目的,一扭脸却见赵曦月已和她们闹成了一团。围在她什么的那些贵女殷殷切切,远比在自己面前时热情的多,不由为之气结。忍了一天的脸色终于再也憋不住,连去给陆氏问安的事都忘了,沉着脸扶了盼烟的手兀自离开。
“殿下消消火。”玉驾上,盼烟隐了眉间的担忧,给赵曦云倒了一杯茶,“她们惯是些墙头草,哪边风来哪边倒,殿下犯不着为了她们伤了身子。”
赵曦云接了茶盏,闻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是说,本宫的势不如她赵曦月,所以才让那些世家贵女如闻了花香的蜜蜂一样尽数往赵曦月那去了?”
盼烟心中一抖,忙伏下身去:“奴婢不敢。”
赵曦云却没有意料中的发怒,而是沉着脸摆了摆手:“你说的不错,何必赔罪。论身份地位,本宫如今的确不如她,就且叫她先得意着吧。”她支棱着手臂,轻轻抵在太阳穴上,合上眼睛闭目养神,口中的话却没停,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女子这一生有两世,在家中得尽父母宠爱是一世,出嫁后与夫君携手相处是另一世。这第一世不过短短十几载,后一世,却是长长的几十年。”
她就让赵曦月在这前十几年畅快一些又如何?嫁一个不喜欢的人是一苦,出嫁后远离父母是二苦,可最苦的,还是为家为国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只能将自己的丈夫视为君,视为主。等到那个时候,尊贵如她赵曦月,可还得意地起来?
马车应声停下,赵曦云的思路也断了。她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四公主府门前已站了十余人等她下车,包括她的驸马武令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