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谢蕴与赵曦风的对话,还是他与赵曦和之间的对话,都没有其他人知晓。哪怕是引路的内侍,也只是知道大皇子殿下曾拦了谢二公子说话,至于此后出现的三皇子,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赵曦珏单手托着腮,另一手持着一卷书,视线却在书上,而是微微上挑,落在了他对面的谢蕴脸上。谢蕴正身跪坐,双手拿书,头随着视线微微下垂。顺着赵曦珏的视线,正好可以瞧见他发际上那个小小的三角。
俗称“美人尖”。
他看得太过专注,谢蕴垂落在书页的目光最终还是抬了起来。
他合上书,不紧不慢地问道:“六殿下有话要同在下说?”
赵曦珏终于肯将他那尊贵的头颅从自己的掌心上抬起了,他双手撑着膝盖,不解地问道:“你说你一个身无功名、脾气差、心眼小,除了长得好看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优点的人,大皇兄和三皇兄怎么就都惦记上你了?”
前世里谢蕴因为这个瞧起来与世无争,暗地里睚眦必报的性格没少受同僚的排挤,他也不曾告诉过旁人自己是沈笑的学生,虽在京为官,却甚不起眼。唯一值得大家说道的,也就是他的那张脸了。
要不是当年的他游手好闲,偶然与他结交相识,他恐怕也不会发现原来谢蕴是个腹有乾坤之人。虽说如今回想起来,以他淡薄的性子居然会与当年的自己交好似乎也有些蹊跷,但不得不说,谢蕴内敛起来,谁也别想知道他这潭水有多深。
可今世自己不过是将他早一些招入自己名下,怎么忽然就有皇兄跟着瞧上他了呢。
——谢蕴只告诉了赵曦珏来路上遇见了赵曦风和赵曦和二人,却未曾说同二人交谈的内容,这才叫赵曦珏给误会了。
只是六皇子殿下这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谢蕴按下了自己皱眉的冲动,平静道:“殿下,在下对男子,并没有什么兴趣。”
赵曦珏挑眉,双手托腮双眼明亮的模样像极了某位小公主:“那温瑜是对女子有兴趣?说来明年你就年至及冠,也该将娶妻生子定上议程了,如何?心中可有惦记的姑娘了?”
“……”你们皇家的人转话题都这么快的吗?而且转地一个比一个跳脱,一个比一个让谢蕴比较难得地生出想打人的冲动。
赵曦珏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调侃了一句,谢蕴的性子他太知道了。别说男子,就是女子他都提不起兴致。前世里谢蕴便是终身未娶,直到花甲才收养了一位义子传授衣钵,可以说将清心寡欲四个字表现地淋漓尽致。
望着他无动于衷的眉目,赵曦珏心中忽地动了一下。
仔细想想,他前世见惯了谢蕴不近女色的模样,的确不知道这人动了心会是个什么模样。这些年谢蕴对赵曦月的态度显然与常人不同,但他一直认为谢蕴是将她当成了自家妹妹照顾。即便偶尔会觉得二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也只当自己重活一世想得太多。
毕竟赵曦月一口一个“温瑜哥哥”唤地好听,但同她唤“六哥”“六皇兄”的语气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可万一,谢蕴不是将赵曦月当妹妹看呢……?
“温瑜啊,”赵曦珏忽然间坐正了身子,面带纠结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是变态,你现在,应该也不是吧?”
“……”谢蕴沉默了一下,将自己放在小几上的书卷再次拿了起来,翻到自己方才看的那一页继续看了下去。
他们这些皇子,可能,都有病。
赵曦珏“哎”了一声,还想多问两句,却听门外传来了人群熙攘之声。有内侍推开了门,几位内阁大臣在谢时的带领下进了正殿。
“微臣参见六皇子殿下。”见着赵曦珏和谢蕴在,几人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而是习以为常地给赵曦珏见礼。
二人起身,赵曦珏浅笑着回礼:“诸位大人不必客气,今日早朝辛苦了,快快入座吧。”
又是一番谦让之后,众人才在自己的席位上坐定。谢时略看了谢蕴一眼,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拈着长须,温声道:“六殿下来上书房听政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可否习惯?”
他是内阁之首,建德帝还没到,有他与赵曦珏寒暄,其余几位大臣自然都不插话,闲坐着低声交谈。
赵曦珏对谢时这位当朝首辅还是相当敬重地,收了平日里的散漫,咧嘴而笑的模样充满了少年的朝气与谦逊:“父皇与诸位大人商讨的都是国家大事,上至邦交,下至黎民。佑泽见识尚浅,自当耐心学习,哪儿会觉得不习惯呢。”
谢时对这位六皇子还是颇有好感的,至少比对坐在旁边连父亲都不喊一声的某个人要有好感的多,看过来的目光便更慈善了些:“六殿下虚心好学,将来必成大器。”
“谢爱卿这是在夸谁呢,说来与朕听听?”建德帝浑厚的嗓音自门外传来,他已换了一身常服,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冲谢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