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节。
过节的日子,本就喧闹的京城里更是热闹了几分。家家户户都早早地在门前挂上了艾草和菖蒲,走街串巷的小贩挑着热腾腾的粽子四下叫卖,贪嘴的小童攥着娘亲给的铜板买了一个,一抬手,露出了系在手腕上的五色线。
天上万里无云,时不时地飘过几只风筝,被细线引着,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飞着。
可惜今年放风筝的人数显然比往年少了许多,不外其他,盖因不知哪位贵人人闲钱多,来了兴致要办一场龙舟赛,拿了头名的队伍可以拿到五千两赏银。一时间,惹得江岸边人头攒动,还有好事的开了盘口,赌一赌哪支队伍可以拔得头筹。
“六哥,你觉得该押哪支队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来一管娇甜的嗓音,赵曦月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扶栏上,兴致勃勃地问着自己身边满脸无奈地赵曦珏。
放着茶楼里头视野空旷又清闲的雅座不要,非得往人群里凑,还美其名曰“与民同乐”,她赵曦月也算得上是独一份了。
抬手将马上要窜出扶栏的妹妹捉回自己身边,赵曦珏朝着正休整旗鼓的几支龙舟,下巴朝着中间那条较其他船只船身要更为窄小细长的龙舟扬了扬:“十七号。”
赵曦月才要抱怨他揪自己下来的举动,闻言立刻将目光转到了他说的龙舟上:“咦,那不是上一场堪堪过关的龙舟么?”她回过头,鄙夷地扯了下嘴角,“眼光真差。”
赵曦珏扬眉:“自己问了又不信,温瑜,你说这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被点名的谢蕴负手而立,连余光都不分给他丝毫,摆明了是不想掺和到这对兄妹之间幼稚的争吵中。
今日过节,畅书阁里的众人照例有一日休沐。不必进宫,谢蕴早早地带着节礼去了封寒府上。回来时十五说自己从未见过京城里头是怎么过端午的,央谢蕴去街上看看热闹。
谢十五在庆阳时在外头野惯了,入了京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琼华院里头,早就憋坏了。难得出来一趟,又恰逢过节,自然不想什么热闹都不看就又闷回府里。左右无事,谢蕴便随了十五的小心思。
结果还没开始逛,就撞见了正要去江岸边看赛龙舟的赵曦月兄妹俩。
于是凑热闹的人又多了两个。
赵曦月鼓了鼓腮帮子,冲赵曦珏做了个鬼脸。灵动的眸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死活不敢往谢蕴身上瞟。
她这种躲躲闪闪的情况已经持续几天了,甚至比他刚到畅书阁那日还要过分一些。虽说没把赵曦珏当挡箭牌躲在他身后不肯露面,可看向他的视线却总是飘忽来飘忽去的,就是落不到他的身上。
完全没有了那日她盯着自己非要探个究竟的执着样。
“六公子,你为什么觉得能拔得头筹的会是那只龙舟啊?”一个眸色清冷不欲回答,一个目光闪烁不敢接话,谢十五左看右看,挠着脑袋不耻下问。
赵曦珏转了一下折扇,冲谢十五勾了勾手指,假装没瞧见身旁伸长了耳朵想听自己有何解释的小丫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你看看那只龙舟上的人和其他几只龙舟上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谢十五打眼望去,被赵曦珏点了名的龙舟上头整整齐齐地坐了两排人,他们穿了一身玄色短打,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了黝黑精瘦的手臂。不同于其他几只龙舟上的大汗淋漓,他们脸上却鲜有汗迹,有几个甚至还有闲心同身旁的人说笑。
“他们之前藏了实力,甚至远远落后于其他龙舟,只做到恰巧入围的水平,为的就是抬高自己的赔率。”赵曦珏点了点不远处拿着纸笔正记录着来人所押注数的人,“待肥羊都入了套,他们再一举夺魁,通吃。”
正偷听的某人有些忍不住了:“你是说那只龙舟上的人和开盘口的人是一伙的?”
“不止,还有这场龙舟赛的主办。否则,哪里这么会这么巧,他办比赛,就出现一支赛龙舟的好手?”赵曦珏晃了晃手指,懒洋洋地弯了弯嘴角,“若非他出了五千两彩头,炒热了这场比赛,将人流引来此处,这个盘口也没这么容易开起来。”
人人都想着要图个好彩头,喜庆的日子本就比平时更容易炒热大家的气氛。而那些一不小心就上头的人,一旦身边的人去下了注,自己往往也会跟着去买。至于比赛的人究竟谁强谁弱,谁会关心呢。
所以说,这场活动真正的赢家,应当是主办方才是。
“这也太过分了吧?”这种骚操作赵曦月还是第一次听说,瞪得圆滚滚的眼睛气呼呼地瞪了一眼盘口那儿收钱收的不亦乐乎的负责人,“他出钱办比赛,结果最后他没花钱,反倒赚了个钵满盆满?”
“只能说办这场比赛的人擅读人性吧。”赵曦珏对赵曦月的话不置可否。虽说他不喜欢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但也不得不说此人将人心捏地恰到好处。
京城不比南方多水,将赛龙舟当做了端午的习俗。他们地处内陆,会划船的人少,能赛龙舟的人更少,是以往年虽也有赛龙舟的项目,却只是为了图个节日里的气氛,并没有太多的看头。